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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同学传言潘展阳为情割腕了,他没信,只以为是自己一脚踹得潘展阳自尊心受了伤,没想到背后竟有这种真相。
  谁也没说话,休息室里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光线随着天色暗下去。
  奚迟。潘展阳喊了他一声,我那天听说你谈了恋爱,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我承认,以前一直没追上你,我心里不服气,前几天脑子一热,就我保证再也不会骚扰你了,求你帮我求求情,让他放过我。
  奚迟觉得面前的人可怜又可笑,但是,他似乎也不认识那个人。
  还是谢谢你告诉我事实。奚迟对他说,你跟我保持距离,他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
  是是是。潘展阳态度比对着院长还恭敬。
  从他办公室推门出去的时候,潘展阳忽然停住了脚步,犹豫再三回头道:你和他是情侣吗?你你最好还是快跑吧。
  刚说完,潘展阳又立刻改口:不不!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走之后,奚迟才像虚脱一般跌坐在沙发上,静静坐了许久,只有睫毛偶尔扇动一下。
  做这件事的人是霍闻泽么?好像不是,那又是谁?
  他以为和霍闻泽的初遇,看来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霍闻泽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奚迟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下来,没迈进家门多久,外面一阵雷声,下起暴雨来。
  他洗了个热水澡,却冲不掉那种湿冷的感觉。
  好像过往的日子里,有双眼睛在身后一直注视着他,阳光照到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猛地,他眼前又闪现出了某些画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刀子从腹部抽出来后汨汨而出的鲜血,女人的尖叫声,他身体变得很小,站在原地,想动却迈不了步。
  他胃里隐隐翻涌,呼吸也变得艰涩,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温和醇厚的男声:
  迟迟,不要怕,他们和得了心脏病的人是一样的。
  还有很多像你一样大的小朋友。
  你可以想象,他们的灵魂迷了路,爸爸的工作就是帮助他们找到该走的路。
  奚迟冲到洗手台边,撑着台沿干呕起来,渐渐缓过来一些后,他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洗了把脸。
  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水珠顺着苍白的侧脸滑下来,只有眼圈泛着红,落水窒息一样喘息急促。
  太狼狈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走了出来,也许从前那个无助哭泣的小男孩一直没有离开。
  窗外的雨绵密不停,偶而有雷声响彻云霄,奚迟抱了张毯子,窝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给陈枫打了一个电话,讲了事情新的发展。
  陈枫听得下巴都快掉了:我去,我这乌鸦嘴,还真给说中了。你觉得潘展阳当时遇见的,是霍闻泽,还是另一个新的人格。
  我认为是新人格。奚迟道。
  陈枫认真起来,嗯,他出现至少九年,应该已经是个很完善的人格。从描述来看,他持刀伤人,就像喝水一样淡定,甚至因对方的恐惧感到愉悦。从前的病例里也有这种极端人格出现,一个患者主人格是老师,副人格却是连环杀人案主犯总之,非常危险。你现在还没遇到过他这个人格吧?
  奚迟裹着毯子听他讲,眼眸里凝了一层霜:没有。
  他说出口的时候,忽然想到邮箱里的匿名信,仿佛看见了屏幕背后的狡黠笑意。有可能,他们已经间接接触过了?
  陈枫觉得他的反应有点过于平淡了,在电话里加重了语气: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昨天他伤害别人,明天可能就会伤害你。
  奚迟脑子里倏地冒出来一个念头,他觉得这个人格并不会伤害他。
  当然,他没说出口,不然陈枫估计会抓狂,大喊精神病人的行为模式怎么能用直觉推测。
  陈枫认真地说,虽然身为医生,我坚持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但作为朋友奚迟,你要不然跑吧?世界那么大他还能找到你?m国不是有个研究所联系你,你正好过去拿百万美金,走上人生巅峰
  奚迟本就苍白的下唇被咬得更加泛白,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过了片刻道:我想想
  他是不是应该放弃?从知道霍闻泽人格分裂的那一刻,他的潜意识就在极力遏制这种恐惧,刚才终于溃破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面对那个人格,他还能维持冷静吗?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这个天气和时间,谁会来他家?
  霍闻泽!
  奚迟的心跳砰砰地加速着,越靠近门口,神经越紧绷。
  他通过猫眼往外看,心跳空了一拍,他看见了霍闻泽的脸。
  可又有哪里不同,霍闻泽居然穿着一件奶蓝色的连帽卫衣,帽檐下碎发柔顺地垂在额前,背着一个双肩包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看半天没人应,霍闻泽眨了眨眼,歪着头又看了一眼上面的门牌号。
  奚迟打开了门,但抵着门后面,只开了三分之一。
  霍闻泽看到他的脸,眼睛顿时亮了,笑容乖巧地喊了一声:
  表哥。
  奚迟一下差点没站稳。
  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手上的劲也松了,难以置信地确认:你叫我什么?
  表哥。眼前的人又听话地重复了一遍,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霍言清呀。
  奚迟表面上还面不改色地站在门口,只有嘴角微微抽搐,心里已经快疯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新人格吗?霍闻泽是从哪里来的灵感啊?他哪有什么表弟?
  看他没反应,霍言清嘴角的笑慢慢凝固,小声说:我小时候,你还带着我玩呢。小姨她,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
  他说的小姨,该不会是他妈吧。
  我来a市参加一个比赛,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租,想来你家借住几天。霍言清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是我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说完,他便垂下头,转身准备离开。
  奚迟这才看到他旁边还放着个大大的旅行箱,外面雷雨声交织,霍言清的卫衣帽子和肩膀都湿透了,拖着箱子的模样格外可怜兮兮。
  他艰难地开口把人叫住:咳,言清。
  霍言清立即回头,眼底的期待藏也藏不住。
  奚迟感觉自己发挥出了毕生演技,硬着头皮说:我都想起来了,快进来吧。
  真的?霍言清眼睛一亮,马上恢复了阳光灿烂的模样,拉着箱子跑回来,谢谢表哥!
  奚迟的眼角又抽了一下,这感觉,实在有点羞耻。
  第11章 白浴巾
  霍言清进来前,专门把行李箱在门口地毯上滚了几圈,擦干轮子上的雨水,才提进门。
  奚迟给他拿了双新拖鞋,还是之前买来给霍闻泽,准备换季时换的。
  霍言清穿上拖鞋,发现大小完全合适,嘴角忍不住飘了起来。
  他坐下换鞋时,从奚迟的角度,看见了霍言清头顶柔软的发旋。
  他一直觉得霍闻泽这个发旋挺可爱的,可是霍闻泽总把头发一丝不苟地往上梳,只有刚洗完头才能看见。
  他的目光又移到霍言清换下的鞋上,是很新潮的球鞋,他在给本科生上课的时候看到过学生有同款的。
  奚迟忽然想到问:你现在多大了?
  霍言清换完了站起来,答道:十八。
  两人目光交汇,奚迟在心里暗笑了一声,心说霍闻泽,你还真好意思。
  霍言清耳根发烫,努力把视线集中到奚迟的眼睛上。
  奚迟洗完澡穿的衬衫式睡衣,刚才因为弯腰拿拖鞋,宽松的领口垮下来了些,锁骨的形状分明,衬着白皙的肤色更引人瞩目。
  他自己没感觉到,认真地看着霍言清:能不能商量一下,不要叫我表哥。
  好的。霍言清点点头。
  奚迟满意地转身,帮他拉起箱子进屋。
  这个新人格感觉还挺好相处的,他心情不禁轻松了一点,心想,不愧是小孩儿,乖巧听话。
  霍言清在他身后,伸手摸了摸发热的耳朵,松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专心看奚迟的眼睛也不行,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像月光下的湖泊,让人不注意就要陷进去。
  你睡书房,可以么?奚迟在前面问。
  他当时买房的时候是做着独居的打算,两居室一个当卧室一个当了书房,不过书房里有张折叠的榻榻米。
  霍言清自然同意:好啊。
  他往前跟上奚迟的脚步,要推开书房门的一刻,奚迟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来,书房的墙上还贴着关于霍闻泽人格分裂的分析。
  奚迟握住门把,转身一本正经地说:你先等一下,我进去收拾东西。
  说完他把霍言清关在门外,动作迅速地把贴着的纸张都取下来,锁在柜子里,又环视了一圈屋里确保没有任何异常。
  再开门的时候,他看见霍言清站在门外,耳朵尖都红透了,眼神有点躲着他。
  奚迟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误会了什么。
  他抿了抿唇,推着霍言清的箱子进书房,霍言清在他身边眼睛很规矩地正视前方,完全避免往周围看,好像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让奚迟更觉得空气升高了几度。
  他决定开口打破尴尬: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他在门口就看见霍言清的卫衣被雨水浸湿了大半,发稍也挂着水珠,再不换很容易感冒。
  霍言清脚步忽然一顿,脸唰地更红了,恍神一样的:啊,洗澡好,好的。
  这个反应,让奚迟忽然有种自己在诱拐少男的既视感。
  你带换洗衣服了么?他挥除这种诡异的感觉,继续问道。
  带了。霍言清点头。
  奚迟又问:毛巾呢?
  他觉得自己从前对着霍闻泽,可没这么啰嗦。可能是下雨天霍言清可怜兮兮地出现在门口,人格年龄只有十八岁,看着又格外单纯懂事,让他潜意识把对方划到需要照顾的范畴。
  毛巾还没有,我本来打算到了再买,我现在就去。霍言清忙道。
  算了。奚迟看到雨下得这么大,也不好出去,本来可以用霍闻泽的浴巾,反正都是一个身体,但他之前把霍闻泽的东西全打包扔了。
  于是他犹豫了两秒,对霍言清说,今天你先用我的吧。
  对方的身体和霍闻泽是一个,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说完就取浴巾去了,回来时霍言清低着头,接过来根本没看他,小声说了句那我去了,便快步走向浴室。
  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可胸腔里比关门声还响的心跳却无法平息。
  霍言清看见镜子里自己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了,心说真是丢人啊,才第一天,这样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他目光移到手里纯白色的浴巾上,握在手里很柔软,他闭上眼睛,过了两秒后又放弃一般地睁开,慢慢将浴巾拿起来,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
  清冽的味道充斥在他的鼻息间,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中藏着那个人独有的气味,像雪山化开时甘甜的水,就像他跟在奚迟身后时隐约闻到的一样。
  霍言清动作一僵,小心将浴巾挂好,然后快步走到淋浴头下打开冷水。
  等到洗完,他拿起浴巾擦了一下,眼前不可避免地浮现这块浴巾滑过另一个人肌肤的画面立刻返回去继续冲水。
  奚迟在卧室里看了会儿书,其实也没怎么看进去,只是借着缓解这一天接二连三的冲击,忽然感觉有点口渴,就出来倒水。
  喝了两口,正好碰见霍言清从浴室里出来,他目光扫过去,霍言清穿了宽松睡衣,灰色长裤,白色上衣胸前的口袋里,一只小熊探出头来。
  他忍不住想笑,怎么也想不到有天会看到严肃古板的霍总穿这种睡衣。
  霍言清也看到了他,表情忽然有点紧张,眨了眨眼:哥,吹风机放在哪里啊?
  奚迟差点被水呛到,把杯子放在桌上的动作略显僵硬。
  不让他喊表哥,就直接叫哥了么。
  霍言清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次:哥,我想借一下吹风机。
  奚迟的眼皮又是一跳。
  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曾经同床共枕的人穿着小熊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滴水,眼神柔软地看着自己喊哥哥,很容易打开脑子里的阀门,放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不行不行。
  奚迟转身去拿吹风机,顺便把一闪而过的念头彻底甩出去。
  眼前的人并不是霍闻泽,是一个心理年龄只有十八岁的,纯真懵懂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认为他是自己哥哥,很依赖他的样子。
  他理应主动保持点距离。
  于是把吹风机交给霍言清时,他提出:别喊我哥了,叫名字就好。
  霍言清不解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样我习惯一些。奚迟回答。
  霍言清发梢上的水珠滴下来,在白色睡衣上洇开了一小点,他眼神中掺进了一丝道不明的情绪,眨了眨眼,忐忑地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
  奚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里去了,对上他清澈见底的眼神,语气也不禁缓了下来:当然没有。
  我一直在心里把你当作最亲的人。霍言清有点着急地说,我想当你的家人。
  奚迟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他印象中,霍闻泽和亲人关系及其淡漠。
  听到霍言清焦急地说想当他的家人,他的心忽然软下来。
  他垂下眼帘,转移话题道:你快吹头发吧。
  霍言清看他没再坚持,表情轻松下来,嘴角一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