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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迟更没法回答了,看来霍野一点霍闻泽的记忆都没有,难道他要说,其实就是你自己。
  不要说这个了。他语气稍显生硬地说。
  霍野点头:那说说你跟我的事吧。
  什么事?奚迟抬起眼皮疑惑道。
  霍野又向他靠过来半步,放低了声音:昨晚你可是把我从上摸到下,管杀不管埋,符合你们医生守则么?
  奚迟表情滞住,热度爬上了耳根。
  眼前的人,和霍闻泽真的很不一样,这种带着侵略性的直接,让他措手不及。
  那是误会。他想起昨天那个吻,眼神有些不自在,我本意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当我认错了人。
  他解释的表情认真,白净脸庞上泛起的粉色却被霍野收入眼底,其实他不用说霍野也看得出来,他这样的人估计平时都不会主动去酒吧,更别说约人一夜情了。
  他的目光又不可避免地移到奚迟紧抿的唇上的暧昧印迹,清了下嗓子。
  那找个时间请我吃饭吧,就当精神赔偿了。霍野这才把钱包还给他。
  简直是耍无赖,奚迟心想。但其实他也是打算顺势说请霍野吃饭的,他需要弄明白霍闻泽的另一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奚迟淡淡地问。
  有。霍野回答得神清气爽。
  我门诊大概六点结束,可以么?
  没问题。
  霍野打开手机的拨号界面,递给他,奚迟微愣了下,接过来输了自己的号码,拨通。
  野哥!周雷隔得老远扯着嗓子喊,别腻歪了,公司的人来了!
  霍野接过手机,嘴角带笑地冲他晃了晃,然后转身走了。
  奚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脑子里乱成一团。
  回去后,惊恐的潘展阳已经被人送回去了,包间也被收拾成原样。经过这个插曲,校友聚会的氛围明显古怪起来,大家话都很少,没多久饭就吃完了。
  饭桌上不少人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奚迟,显然在联想潘展阳、刚才的男人和奚迟之间的关系,奚迟就当作没有感受到。
  散场后,奚迟开车载了陈枫和安妍,先把师姐给送回家,然后找了陈枫家楼下一个安静的地方停车。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陈枫捏着嗓子,眨巴着眼睛道。
  奚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陈枫恢复正形,愧疚道:咱俩都多久没坐一块聊天了,都怪我,不该通风报信,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奚迟其实能理解,奚长明是陈枫的导师,当学生的时候,面对导师大多人都战战兢兢的,导师提点要求,基本没人敢拒绝。
  都是以前的事了。他对陈枫说,只要你别把我接下来说的告诉他就行。
  那百分之一万不会啊!陈枫拍着胸脯保证,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
  聚餐开始进来包厢那个人你看到了吧。奚迟的眸光沉下去。
  嗯,那个把潘展阳吓得不轻的帅哥嘛,他是谁啊?
  我男朋友。他一顿,前男友。
  陈枫瞪圆了眼睛:妈呀,我错过了什么,你恋爱了!
  奚迟有点郁闷,怎么一个两个看见他谈恋爱都像天大的新鲜事。
  他讲了重点:现在的是他的第二人格,我也是第一次见,之前他都是以第一人格和我相处。
  他说得慢条斯理,陈枫眼睛却更圆了,快要瞪出来:卧槽,真的假的,你确定吗?以前不是有那种新闻,男子同时劈腿四个女朋友,被发现后谎称自己人格分裂,一个人格一个女朋友。
  奚迟哭笑不得:我很确定。
  你怎么发现的?谈及专业领域,陈枫的表情明显兴奋了起来。
  奚迟挑了重点,省略了某些暧昧情节,跟他讲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听得陈枫眼里直冒光。
  所以,他的这一个人格并不知晓你的存在。
  嗯,从表现上看,他似乎觉得昨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霍闻泽知道他有其他人格吗?
  奚迟垂眸看着方向盘:我不清楚,但我认为他应该知道。
  根据匿名邮箱发来的照片,至少四年之前就有了霍野的存在。按照霍闻泽的敏锐和果决,很可能早就开始尝试掌握局面,才让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发觉。
  其实多数did患者,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其他人格,只觉得自己有间歇的失忆,忽然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家里忽然出现从没买过的东西。陈枫解释道。
  但也有患者,某一人格了解其他人格的存在,甚至有人的几个人格都知道彼此,可以坐下来相互沟通。
  之前有案例,患者反映自己的世界有个聚光灯,一个人格作为导演,可以决定一段时间哪种人格走到灯光下表演,而有些人格被封杀,禁止出场。
  奚迟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 那双重人格的人,第二人格可能跟主人格有完全不同的成长背景,熟练主人格并不会的技能么?
  当然了。陈枫用力点头,那种遇到危险,分人格才跑出来大杀四方的情节,是开挂。他们是独立的,可以有不同的年龄,性别,信仰,思考方式,人生观念。
  他越说语速越快: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只有两个人格呢?又怎么确定你熟悉的那个就是主导人格呢?
  奚迟整个人僵住了。
  专业精神医生,一开口,就是老恐怖片了。
  一般did一旦出现,患者会有三个或三个以上的人格,甚至有极端的病例有十几二十个,有可能存在你男朋友都没发现的新人格
  奚迟眉间揪起,缓缓地深呼吸了一下。
  陈枫说了一串口干舌燥,也缓了口气,搓着自己泛红的脸问:我说的是不是把你吓到了,那个你准备管他么?毕竟你们也分手了。
  他观察着奚迟的表情,他们科的很多患者,即使已经结婚了好几年,确诊没多久就离婚了。旁人无权指责他们的伴侣,即使是癌症也有确定的疗法,但是面对精神类疾病,很多东西都是未知,未知就代表危险。
  他也算欺骗了你,你现在走,合情合理。陈枫想到潘展阳看见那个人的恐惧,斟酌着语气说。
  奚迟的侧脸浸在夜色里,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路口。
  我起码要看清,和我交往三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开口缓慢地说,语调中却带着种坚决,我这些天总觉得这三年白过了,我好像从来没有靠近过他。
  他越回忆,越觉得和霍闻泽的这几年,两人中间始终隔着一堵墙,现在冰山刚露出一角,也许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陈枫坐在他旁边,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他们同窗数年,他了解奚迟的性格,认定的难题不从原理到结果都理顺是不会放弃的。
  陈枫眨着星星眼,需要提供专业帮助随时找我哈!
  奚迟刚才看着路灯旁边被隐隐照亮的小路时,想起一件事。
  他因为从前的经历,一直对狭窄幽暗的小巷子有种恐惧感,会生理性反胃出冷汗,中学时晚自习回家有段这样的必经之路,他每次都数着一秒、两秒,这样一点点地挨过去。
  来医院上班的第一年,他在做一个重要科研项目,经常需要做实验到半夜,科研楼前面又有一段相似的路。那时候他刚和霍闻泽在一起,并没有跟对方提过这件事,可每次夜里他做完实验下楼,霍闻泽都在楼下等他。
  克服了心里的畏惧后,他发现那段昏暗逼仄的路,比他印象中要短很多。
  有可能,霍闻泽此时也在这样一条路上。
  did一般是怎么治疗?他问陈枫。
  陈枫马上坐直了:说实话,我目前还没接诊过,就进修的时候在海德堡见了一例。一种方法是人格融合,形成一个稳定的主人格,另一种是让人格彼此接受,达到共存的稳态。
  奚迟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
  不过,不管哪一种,都要取得人格们的同意。可能需要你了解每个人格产生的诱因,获取他们的信任。
  奚迟回想起刚才霍野盯着他揶揄的笑,开始觉得有些棘手。
  陈枫嘿嘿一笑:我觉得你可以,他这个人格好像也对你很感兴趣嘛。
  分别的时候,陈枫经过反复纠结,才下了决心开口,其实,这个情况问题请教一下奚老师,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他以前参与过一例did患者的治疗。
  奚迟也明白,在国内,谈及精神医学领域的专家,总是绕不开他父亲的。
  甚至他刚进医院时,别人在后面谈及他,都说:这是奚长明的儿子。
  没有必要。
  奚迟说完,视线挪到了一旁的地面上,心情挡在垂落的睫毛后面看不清。
  另一头,霍野的乐队跟唱片公司吃完了饭,走在回去的路上。
  周雷走在前头,没心没肺地哼着曲子。
  你在考虑什么?灿星这么好的公司。施焱问霍野,语气带着些急切。
  霍野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们三个去签约就行了。
  你也清楚歌是你写的,他们最想签的是你。施焱依然坚持。
  周雷转回身:哎呀唐长老,这话已经念了八百次啦,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霍野,什么都不如自由重要,就他动不动三两天不见人影,公司不得疯了?咱接着做地下乐队多爽,想做什么做什么,又不用忍受傻逼。
  眼看又要绕到死胡同争起来,孟一文推了推眼镜,岔开话题:哎,野哥,你和奚大夫怎么样啦?
  周雷笑得荡漾:那还用说,你看俩人刚才那劲儿,昨晚肯定是炮火
  滚犊子。霍野瞥他一眼,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收回去。
  周雷蹦到他面前,惊道:不是吧?你是不是不行啊?
  说完脖子后头结实地挨了一巴掌。
  施焱跟孟一文这下也好奇地看向他,三道视线一起聚焦,霍野神色略带尴尬:就是没成呗。
  孟一文眼中难掩失望,安慰道:没事儿哥,天涯何处无芳草。
  虽然他估摸着也不一定能遇到更喜欢的了。
  周雷贱兮兮地嘲笑:敢情你刚才光给别人还个钱包,你俩就结束了啊?
  霍野脚步顿住,扫过去的目光非但不恼火,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谁告诉你结束了?
  第7章 修车
  奚迟回去之后在书房查了一晚上的文献,把重点内容高亮标出,做笔记,打印,贴在墙上。
  然后在下面贴了两张纸,一张写着霍闻泽的名字,他在底下罗列了一系列性格特点、人生经历、兴趣爱好等条目,写得满满当当。
  只有在写成长过程时,他卡了一下,在他们从前交谈时,霍闻泽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经历,他知道对方家庭不睦,也从未多问过。
  第二张纸写着霍野,相比下仅有寥寥几笔,有待添加。
  他在网上搜索了霍野的乐队,除了主唱施焱之外,另外三个人都没有正规音乐学习经历。
  但在摇滚爱好者中的评价出人意料地高,乐迷形容的关键词除了后朋克反叛精神之外,最多的是神秘低调,拒绝了好几个经纪公司和节目的邀约。
  音响里播放着对方的歌,奚迟睡觉之前,在浪潮般汹涌的音乐里望着这面线索之墙,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他总会找出全部的真相。
  在校友聚会上被吓到落荒而逃后,潘展阳第二天直接没来上班。奚迟打了对方的电话提示关机,于是去潘展阳的科室找人,被告知潘展阳请了好几天假,好像说是生病了。
  能当外科医生,胆子不会小,在奚迟的印象里潘展阳也不是懦弱怕事的人,现在这样的反应,估计是有很大的阴影。
  奚迟的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反正潘展阳工作在这里,不能一直躲下去,他总会找到机会问清楚。
  一天的门诊结束,正好差五分钟六点,奚迟换下白大褂下楼,远远就看见霍野在门诊大楼对面等他。
  霍野的身高在周围穿行的人群中很显眼,打扮没有演出的时候那么高调,飞行员夹克配黑色工装裤,双手插兜的模样有种带着痞气的酷,路过的女孩子频频回头看,但没有敢上前搭讪的。
  老远就看见了他,霍野抬高手臂冲他挥了挥,笑容张扬肆意。
  奚迟平时看惯了霍闻泽西装革履的样子,一时觉得有点晃眼。
  霍野快步走近他,还没开口说话,身后有人叫他:奚医生!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跑过来,抱着包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对于我爸爸的病情我还有点不明白。
  奚迟给霍野递了个眼神,让他等一下,转向她:别急,你问吧。
  女生因为紧张,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奚迟并没有打断她,默默听完后,把她父亲的病的类型、治疗方案、预后又放慢语速重新解释了一遍。
  明明没有直接安慰她,女生却在他冷静的语调里情绪平缓了不少,拽着包的带子不停点头。
  霍野在旁边一点也不无聊,听得比病人家属还认真,目光扫在奚迟身上。奚迟说话时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有垂下的睫毛时不时扇动一下。
  一种羽毛划过般的痒从手心散开,他心底忽然冒出个声音,他想听奚医生也这样子慢条斯理地跟他多说几句话。
  听完奚迟的耐心解释,那女生镇定了不少,感激道:真的谢谢你,我本来今天听到我爸确诊,感觉天都塌了,还好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我现在弄懂了,还是决定要给我爸爸做手术。
  她这时才注意到站在边上的霍野,脸忽然红了:真对不起,奚医生,我是不是耽误你和你朋友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