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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原片也行。”崽崽眨着大眼睛,扇子般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小哥接过手机:“那成,我拷贝给你。”他熟练地把手机连上电脑,操作了两秒钟,“偌,好了。”
  崽崽美滋滋地抱走原片,安格斯长手一伸,捞过他的手机。
  小孩儿吓了一跳,立马去抢。
  安格斯举高手机,拇指快点几下,手快地传给了自己。
  崽崽努力踮脚往上跳,试图夺过来。可惜人小个头矮,怎么跳都够不着。
  安格斯本想传完就还给他,这会儿看他着急的样子,又不想还了,坏心眼地晃晃手机,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够不着吧,你太矮了。”
  崽崽不服气,从他手底躲过:“我爸刚才还说我很高!”跳着就往上抢,“还我,快还我。”
  安格斯不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跳脚。
  崽崽眉头一皱,脖子一梗,就往他身上爬,手脚并用,挂在安格斯身上。
  谢朝一出来,就瞅到这么一个场景:“你们干嘛呢?”
  安格斯眯眼一笑,灵敏地把手机塞进崽崽衣服前襟的大兜里。崽崽忙着告状,也没注意,扑进谢朝怀里撒娇:“朝朝,他抢我手机!”
  满脸的委屈,语气全是不甘心。
  谢朝伸出两根手指,从他口袋里夹出非常显眼的手机,黑着脸问:“这不就是手机么,你两别闹了,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崽崽噤声,顺走手机,偷偷觑自己老爸一眼。朝朝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还是少说话为好。
  谢朝结束了今天的拍摄任务,直接往门外走,安格斯和崽崽忙跟上。
  安格斯腿长,崽崽立马溜到他前头,还在他今天的白球鞋踩上了一脚,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灰色脚印。踩完,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让你坑我!
  安格斯失笑,看着这鞋,算了,回去洗洗就好。
  一路上工作人员朝他们三打招呼,说着客套话。谢朝心不在焉地搭了几句,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崽崽热衷于往安格斯的白鞋上添加新的图案,只要他跟上了几步,他就后退着踩上两脚,玩得不亦乐乎。一双崭新洁白的球鞋的鞋面被活生生地染成了灰黑色,突兀又斑驳。
  安格斯抖抖脚,实在很想把它们刷干净,心里头不舒服。
  谢朝闷头钻进车里,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
  崽崽快速打开车门,钻进后排,最后用力甩上车门,对着窗外的安格斯吐舌头,嚣张得可以。
  安格斯敲了敲车窗,笑了笑,正大光明地坐进了副驾驶,悠哉地把安全带系上了。
  “你坐我车里干嘛?”谢朝不悦,蹙着眉头说。
  安格斯淡笑道:“等你送我回家啊。”
  谢朝没空理这些七七八八:“打的费记得给。”
  “没问题。”
  崽崽在后座大叫:“一千块钱坐一趟,少了赶下车!”
  安格斯回头狡黠一笑:“小朋友乖乖坐着,我们要启程了。”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轻柔得很。
  听在崽崽耳里,却是无比挑衅,他冷哼一声,卷毛都要被气炸了。
  司机谢朝无比严肃地开车,神情肃穆,心无旁骛,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别吵!”
  身边两个人乖乖安静下来了。
  到了安格斯小区门口,谢朝就赶客:“到了,下车。”
  他们小区占地面积广,从门口的到他家还有一段距离,虽然这对安格斯来说不费事,他还是说:“还没到呢。”
  “自己走。”谢朝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安格斯瞄了后座虎视眈眈的崽崽,复又凝视着谢朝,柔声道:“有什么心事么?”
  “没。”谢朝绷紧嘴角,下颚骨咬成僵直的一条线。
  “没事就好,要是有事找我聊聊。”安格斯轻笑,“总体来说,我还是个可以沟通的朋友。”
  崽崽踢了副驾驶一脚:“快下车,不然加钱。”
  “记仇的小东西。”安格斯戏虐地看崽崽,目光慈祥,仿佛在看调皮捣蛋的儿童。
  崽崽何时承受过这种目光,他一直是老师家长心目里的乖孩子,学生心里的榜样。不过他既然斗不过安格斯,就想嘴皮子上占占便宜。
  安格斯不等他发难,自觉地下车。站在小区绿化带门口看着谢朝的车里驶远了,才转身回去。
  谢朝今天真的很奇怪,心情忽然不好了,而且脸上还绷不住了,怒气全摆在明面上。在棚里还好,一到车里,这种私密的空间里,就真的全显现出来了。
  安格斯反省了最近自己的举动,没道理惹谢朝生气啊。那天在学校,谢朝脸色还红润着,时不时带笑。而且刚来的时候他还很正常,自从自己去拍片回来就发现他不对劲了。期间发生了什么?
  工作人员都很敬业,工作态度好,对在场的明星也挺周到。谢朝也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所以这方面不可能出问题。安格斯叹口气,这次他真的不知道了,只能等谢朝愿意和他谈心吧。
  ——
  谢朝在家闷了半天,晚上出来吃饭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什么来了。
  崽崽满心欢喜地贴着谢朝坐,贴心地给谢朝夹他喜欢吃的樱桃肉。肉汁酱红,淋了一盘子,酸甜适中,肉酥而不腻。
  谢朝每次都让阿姨多放些醋,要酸些。崽崽不喜酸味,樱桃肉不是很酸,他也爱吃上两口。程黎安也是,口味和他相似,都喜欢这糖醋的味道,酸中还要带些甜。
  虽然他们长年生活在北方,口味却偏向南方,挑些酸甜的东西吃。
  谢朝望着白米饭上的酱汁浓郁的樱桃肉,愣了愣,才抬手夹了块茄子给崽崽:“你也快吃,多吃点,快长大。”
  崽崽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我将来肯定长得比安格斯高。”
  谢朝笑着“嗯”了声,夹起樱桃肉尝了口,肉质鲜嫩可口,里头带着番茄的味道,酸溜溜的,程黎安一定也喜欢吃。
  杨莉也夸:“阿姨今天做的这个肉可真好吃,口感好!”她又尝了口,“改天我向阿姨学学。”
  谢朝吃得食不知味,心里像堵了一口绵长的气,怎么也呼不出来,沉甸甸的,压得人难受。
  谢爸谢妈乐呵呵地吃着晚饭,谢妈帮家里三个人盛了热汤,叮嘱他们趁热喝,很温馨的场面。全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温柔严厉的妈妈,慈祥宽厚的父亲,活泼可爱的儿子,一切都很完美。
  餐厅墙壁上挂着的吊钟摇摆着它的摆针,晃花了谢朝的眼睛。
  忽然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一切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其实父母他们也有不得已的隐情。谢朝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个成年人,分得清事理。谢爸谢妈一直是他的父母,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份感情永不磨灭。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那里头的内情肯定又是无比复杂的,扒出来估计能讲上一晚上了。
  谢朝失笑,他演了这么多年狗血电视剧,可从来没想到这狗血有钟一日居然发现在他身上,真是一言难尽呐。不过他还没有证实,没法儿断定。
  第68章
  经济公司在这短短的一周里经历了新一轮的融资, 高层大换血,风向都换了。不过这和谢朝无关,他照样坐着公司一哥的位置。刚进来的鲜嫩小朋友一看见他, 都会礼貌地喊声老师, 他也会象征性地笑着点头示意。
  老总为了欢迎新的董事们,特地搞了个酒会,各路神仙佛祖、牛鬼蛇神纷纷出动,各有各的图谋。
  经纪人和谢朝说这事的时候, 他无所谓地掀起嘴皮子, 态度懒散:“不去。”
  王志平恨铁不成钢:“不去怎么行, 你知道都有谁么?”他唾沫星子横飞, 列举一堆大佬,一沓大鳄, 随便搭上一条线,人脉就广得不得了。
  谢朝无动于衷:“没心情。”
  王志平最近在戒烟,嚼着口香糖,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这合约不是快到期了, 下家的事情还没定, 趁着这个机会去走走门路。”谢朝是他一手带上来的新人, 他的合同也要到期了, 到时候肯定和谢朝一条船,“而且你不是有自己开工作室的想法么,这人脉都是路子啊,不能少!”
  谢朝在家死宅了几天, 没人喊他,他估计就死了。王志平提起正事,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遂点头说:“好,还是去吧。”
  他低头看看自己肥大的睡衣,上面的维尼熊黄澄澄的。谢朝认命地把礼服翻出来,交给阿姨,拜托她熨烫好,过几天要穿。
  安格斯似乎很闲,一天到晚发信息,分享了他行云流水的书法,花园里刚开的睡莲,健身后流着汗珠的腹肌。前两个没什么,第三个妥妥的是性骚扰了……
  谢朝生生忍住把这照片po到网路上的冲动,让他粉丝看看他的真面目,哪里禁欲,哪里优雅,简直骚得不行!
  每天看安格斯撩骚,自己冷眼旁观,也算是丧得不行的日子里一大乐趣了。谢朝偶尔回复两句,表示自己还在。
  一般来说,程黎安每周六都会来他们家吃个晚饭,看看崽崽,陪孩子玩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朝微垂着头,睡衣上的维尼咧着大嘴,可这周他没来。
  崽崽按部就班地上学,下半年杨莉准备送他去学少年班。他对机器人、无人机之类的科技感兴趣,还给报了个这方面夏令营活动。
  除了自己,也许还有程黎安,他们都和往常一样。
  日子又混了两三天,王志平过来接他去酒会,还带着他的得力助理,也是王志平的徒弟。   助理充当司机开车,谢朝素颜出门,气色不好,脸上没什么血色。
  王志平一脸嫌弃:“你这脸怎么搞的,这么苍白。”
  “烦心呗。”谢朝靠在后座,他快三十多年的老爹老娘忽然有一天变成别人,其中一个还有可能是岳嵘是那个猥琐大叔,能不烦么?
  他憋一眼王志平拇指上夹的烟:“你不是戒烟么?”
  王志平叼着烟,没点:“不吸,过过嘴瘾。”他习惯性地伸手到窗外抖抖烟灰,“你有什么可烦的,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娱乐圈什么没见过。”
  他四十岁的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上去还算年轻,眉毛短而粗,抽着假烟,无名指上金色的婚戒戴久了,已经昏暗。
  谢朝稍微了解点他的过去,老早过来帝都打拼,资历深,一步一步地从基层爬上来的。这么看着,王志平挺沧桑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怎么觉得我没烦恼?”谢朝摊手,“也给我递根烟。”
  王志平从裤兜里摸出个崭新的烟盒,抽出根香烟,递给谢朝:“没火,你就闻闻吧。”
  谢朝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烟草味,他不吸烟,不喜这个味儿。可是觉得这时候就应该抽上根烟,排遣三千烦忧。
  “你看你,人生一帆风顺,刚开始拍戏虽然苦些,虽说从基层做起,但磨炼了演技。”王志平猛抽一口假烟。
  谢朝一笑:“那也是我自己努力来的。”刚开始拍戏真的又苦又累,但那是他的事业,他自己愿意的。
  王志平斜睨他一眼:“瞧瞧你这张脸,你真以为……”他忽然住了嘴,自知失言,顿了顿,“你真以为你帅得让导演都选中你啊。”
  “我演技好啊。”谢朝懒散地把玩着手头的香烟,对自身的专业很自信。
  “行,你厉害。”王志平不搭话,靠在后椅上,合上了双眼。
  一路无话,车子到了酒会楼下。门童引他们进去,谢朝应酬了几个圈内老总,喝了几杯浓酒,就全推给王志平,一个人往楼上去。
  这处僻静,他坐在这里撑着头,夹着王志平给他的烟转了转,很想尝了尝,又没有火。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皮鞋踩在瓷砖上声响,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咔哒”燃起打火机,伸到谢朝嘴边,点着了那根香烟。
  从谢朝的角度,只能见着他做工精良的高定西装以及锃亮的黑色皮鞋,还有那双宽大的手掌,在火光下泛着橘红。
  谢朝轻轻说了声“谢谢”,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烟呛进肺部,尼古丁的气息盈满口腔,又苦又涩。他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