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加班，你就自己开车来，你的车牌我已经登记了，可以进来。”
钟妍微愣，突然看着沈听澜认真的问：“你不想知道我跟程医生说了什么吗？”
指纹录制好了，沈听澜拉着她的手腕进房里关了门：“那都不重要，你如果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程景秋其实并不了解我。”
钟妍垂着眸子没有说话，沈听澜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所有人都以为我冷静沉稳，其实不是，我一直觉得你有些地方和我很像，我其实是一个很冲动的人。”
钟妍想想，其实是的，沈听澜做决定极为果断也不容反驳，很多事可能想了一下做了决定就立马执行。
沈听澜笑了笑：“我之所以转去口腔，一是因为赌气，和别人家不一样，我爷爷是我母亲的父亲。”
沈听澜垂眸：“我母亲是跳楼自杀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听澜在听到陈岩话的时候选择尊重了钟妍的选择。
钟妍闻之却一愣，她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他的手，手心变得发烫。
“他一直认为我的母亲非常的懦弱，可我知道，我的母亲一点都不懦弱，或者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是懦弱的。”
“我们家除了我哥和我父亲都是医生。”
他的父亲两字有些生硬，钟妍没有出声，他顿了顿又说：“我爷爷当初一心想我妈嫁给程景秋的爸爸，但我妈坚持嫁给我父亲，她不想被包办婚姻给左右，找了爱的人，为此和家里闹翻。”
“哪知道我父亲是个充满野心的人，他借着我妈的家世关系，做医药公司发了家，有钱就在外面找了女人，我妈知道后便跟他闹了好几年，后来外边女人有了孩子，他就想离婚。”
“我妈承受不住自己相信了一辈子的爱情是这样的。其实我早应该看出来她的状态不对，她走之前我哥在国外，她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就在前一天还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没看出来。”
沈听澜说到后边，语气有些哀伤后悔。
钟妍没有说话，她不懂这种丧亲之痛，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她并没有想过，一直以来看上去强大又聪明的沈听澜还经历过这些。
她回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沈听澜停顿了一会，继续说，
“爷爷把我和哥接回了家，我哥一心想把公司抢回来，我却想做医生，我知道，妈虽然叛逆的追随爱情，但她其实很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她将她的每一位病人都放在心上，我小时候去医院找她很多次，她会为她的病人哭，为她的病人没日没夜的做研究，做练习，病人出院比我考试满分还让她高兴。”
“我也想感受她的这份感受，我毫不犹豫的报考医科大，也随了我爷爷的心愿，他本就想让我接代我母亲成为另一个继承他医学的后代，他太过□□，背着我安排了很多事，当时年轻气盛，我想反抗。其二，是因为那对母女。”
钟妍看着他，紧握着他的手。
他叹口气，语气深沉：“钟妍，没有人不想活着，也没有母亲是软弱的。”
这句话钟妍太明白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钟妈，何尝不是为了她忍受了许多。
“那个小女孩的一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双眼皮，大大的很干净，很水灵。”
钟妍笑了笑：“沈医生，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夸女生。”
沈听澜被这话逗笑了，原本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些，他语气轻松的继续说：“农村的妇女生育较早，那母亲年纪并没有多大，可以看到她的五官是美丽的，但经济的压力，来自外人的眼光和毒骂，让一个三十左右的女生看上去苍老疲惫。”
“她当时一边哭，一边颤抖着手，她拿手捂着孩子的唇鼻，一点没有犹豫杀了孩子又杀了自己。”
“死前，孩子的眼睛正对着我，那个眼神好像什么也不懂，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又或者是在求救？”
“那一眼，我突然思考了一瞬我到底是为什么学医？为了我的母亲？还是为了医学世家的延续？”
钟妍想，也许每一个好医生，即使开始的想法不是因为做一个医生，在这经历人情冷暖的生死之场，时间一长，总会被触动，最后就只是想做一个医生，一个治病救人，医人更医心的医生。
沈听澜垂着眼，平静的说，
“我冲动了，只需要一瞬间的冲动我便会做决定。就因为那一个眼神，因为那一双眼睛，九岁的孩子，应该笑的像我的侄儿一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可那一双九岁就充满绝望夹杂着希望的眼睛，让我震惊。钟妍，我含着金汤匙养尊处优长大的，到哪里都有人护着，我的母亲在死前都没有让我察觉到一丝的不对劲。”
“我这辈子受得最大的委屈不过是被我爷爷不经询问给我做了安排，我无论怎么发脾气我的兄长都挡在我的前面。我学医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没有那一个眼神让我清醒。”
他看向她：“钟妍，托尔斯泰说每个人都会有缺陷,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有的人缺陷比较大,正是因为上帝特别喜欢他的芬芳。”
钟妍看着他，她笑着赞叹：“我知道，战争与和平，我当初读到的时候，觉得真是句好温柔的话。”
他笑了笑，看，其实比起程景秋在医学上的懂，钟妍更懂她。
沈听澜将她搂进怀里，抬手抚过她的长发：“那些善良的孩子不过是太受上帝泽爱，怎么能来到尘世里受委屈？”
“我第一次明白，原来医生是这么伟大的一个职业，所以我重头去学，对我来说，金钱，时间，我都有，职称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在多学几年又有什么影响？”
“而我回来，是因为我的外公身体越来越差了，我三十了，不再是二十出头的孩子，我明白在哪里救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不想活着，九岁的女孩，三十岁的中年人，八十岁的老人，只要我是医生，治什么病救什么人没有不同。”
钟妍靠在他的肩膀，浅笑着说：“沈医生，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沈听澜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没有回话。
“就是第一次遇见你，这双眼睛，虽然你人总是清清冷冷的，但这双眼睛一看就很温柔。”
“后来你带着妍妍去迪士尼，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人，会有几个医生这样对待他的患者。”
钟妍动了动，沈听澜挪开了头看她，钟妍笑着下巴搁在他肩上，她抬手点在了他的眼角：“这双眼，温柔善良，我真庆幸我遇见你之前受得所有苦，更庆幸我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不是因为你照顾，哪来那么多的相处，让我知道有个这么好的男人。”
钟妍顿了一瞬：“就是因为你太好了。”
好到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钟妍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钟妈，她在一看时间，一聊聊半个小时了，钟妈只怕等急了。
她赶紧伸手捂住沈听澜的嘴接了电话：“喂，妈。”
“你等下别急着回，你外公醒了，说要吃发糕，你在外面找一下。”
“啊？发糕，一般早餐点才有，这都快八点了，天都黑了，哪来的发糕啊。”
“你找一下，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在医院后头好像看到有一家。”
“知道了。”
钟妍挂了电话，转头看着沈听澜满眼的笑意，手心的嘴唇温热温热的有点痒，她赶紧收了回来。
“我要洗澡了。”
钟妍洗完澡下楼，沈听澜坐在餐桌前看着她说：“来吃饭，吃了在去医院。”
钟妍一脸惊奇的走了过去：“你会下面条？”
被小瞧了的沈听澜颇有些不开心：“我没有说过我不会。”
钟妍的确饿了，虽说嘴上没什么胃口，但胃在叫嚣着，看上去颜色还是很不错的。
她尝了一口，有些惊喜：“好吃！”
做食物的人大概最喜欢这样的反应，沈听澜微微笑了起来。
钟妍想着还要去买发糕，赶紧两口就吃了往医院跑，沈听澜要送她她拒绝了，他要好好休息，她也正好骑个共享单车沿路找一下卖发糕的店子。
骑车绕了医院一圈都没看到，超市里倒是有包子卖，就是没有发糕。
钟妍找了四十多分钟给钟妈打电话：“妈，没有，能不能吃点别的，红糖发糕行不行？我看外卖好几个餐馆有。”
“你外公就想吃白色的发糕。”
钟妍要累崩溃了：“没有啊，他能不能别磨人啊，我先随便买点东西回。”
隔着电话，钟妍就听见外公的声音，不知道多么的理直气壮，
“买不到就算了，那我就不吃了，我不吃了。”
钟妍捏了捏眉心，本来今天就累的有些头昏，还在这里跟她闹，钟妍有些不耐烦了：“那没有卖的啊，有包子，先吃点别的，我明早给他买行不行。”
钟妍懒得听那边无理取闹，已经九点了，钟妈等下回家十点多了，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真的是折磨人。
钟妍买了好几样东西，赶紧赶了回去。
在楼下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之前二楼窗户的奶奶，奶奶正好又站在窗户缝那里，看见她连忙回了挥手。
钟妍想，这医院总归是寂寞压抑的，可能自己只是挥挥手，就能让别人开心，她连忙笑着回应。然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自己得走了，奶奶扬着手点点头。
钟妍拿着吃食进病房：“妈，你先回去吧，这边我守着就行了。”
说着把饭桌架起来，把吃的都摆上去，刚把桌子架起来，外公就说：“我不吃啊，这些我都不吃。”
钟妍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不吃也得吃，你想死就不吃。”
钟妈狠狠瞪了一眼钟妍：“你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有问题吗？你不是折磨你自己还要折磨我们，走路都没力气，那跟生病有关系吗？你不吃哪来的力气，天天躺着就是叫嚷要死了，撑不过去了，你不吃饭怎么撑过去？”
外公拍了拍桌子啐到：“这是哪来的这么个丫头，这么狠。”
钟妍理都不理把筷子给他拿着：“快吃。”
外公夸张的叫嚷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虐待了：“好狠个丫头哦。”
钟妍懒得理他，把钟妈的包递过去：“你快回去，都几点了，明天还要上班。”
钟妈不放心的叮嘱着钟妍：“你跟外公好好说话，别吵架啊。”
钟妍敷衍着：“看情况。”
第55章 大乌龙
钟妈再三叮嘱钟妍不要在医院跟外公吵架，钟妍都不想理会。
他外公现在就三岁，吼两句说两句就吃，不说就不吃，钟妍盯着他外公，往他碗里不停的夹东西，他一不吃就开始说教，逼着他吃了起码有一小碗。
收拾收拾东西，给他喂睡前药，医院的病人都睡的早，九点多灯都关了，一床的叔叔已经躺下了，三床的阿姨也躺着了，虽然在玩手机，但显然也是准备睡了。
钟妍把几种药弄好了倒了水递过去，又不吃，大晚上的说多了又影响别人休息，不说他又不吃。
钟妍是压着嗓子劝了老半天，结果外公倒是一点不顾及的吼钟妍。
“我不吃，你滚不滚啊你。”
把钟妍弄烦了拿水杯狠狠的砸了下床位的桌子：“快吃，你不吃今晚就不用睡了，吵得大家都不要睡了。”
“狠丫头，狠的不行，哪里像个大学生哦。”
钟妍最讨厌这句话，直接把水杯塞他手里，最后隔壁的阿姨都开始劝：“爹爹，你不吃药是怎么好啊，医生开的药还是要吃啊。”
钟妍也没精力了，在拖下去真的是都不用睡了，她赶紧趁机多说了他两句，最后还是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