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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她大错特错,原来就听崔六丫说过江州离京城不远,可万万没想到骑马去京城简直是在受罪。他们替她选的马是一匹性子温和的母马,可依旧还是将卢秀珍颠得七上八下的,到了京城的时候,她抱着马脖子的一双手都酸得抬不起来,一张脸煞白,就连原来有的黄气都不见了踪影,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总之,当她跟着宣旨使走进文英殿的时候,卢秀珍那模样就是一个标准的乡下婆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用宣旨使提点,迈步进了文英殿,见着案几后坐着一个穿明黄色衣裳的人,卢秀珍已经跪倒在地,双手贴地,大声的喊出了她前世从电视剧上听来的台词。
  宣旨使站在一侧,心中不住点头,这村姑还真不错,被马折腾成那样还能喊得这般中气十足,果然是乡下人,命贱,身板儿好。
  第156章 奉诏行(二)
  周世宗弓着背咳嗽了几声,这才坐直了背,伸手揉了揉胸口,努力将眼皮子抬起来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那个人。
  头伏得很低,看不到她的脸,就见一丛茅草般的头发,乱蓬蓬的。
  很符合一个乡下人的模样。
  周世宗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不假——咦,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怎么是个女人?
  他瞥了一眼佝偻着背站在一旁的宣旨使:“这是那崔家的当家人?”
  宣旨使弯腰毕恭毕敬道:“回皇上的话,正是。”
  “他们家女人当家?”
  “是。”
  卢秀珍匍匐在地,心里虽然有些不爽,可还是只能忍着,现在是皇帝老子的地盘,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乱来,否则一步走错,小命都难保。
  候在一边的陆思尧也赶紧补充:“皇上,我派手下去青山坳的时候,他家出来与我手下说话的,也是他家的儿媳妇。”
  “有趣,有趣,女人当家,可真真有趣。”周世宗瞥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卢秀珍:“下边的妇人,且抬起头来,朕看看你这当家的到底长啥模样。”
  一个女人能强干到当家支撑门户,肯定是粗壮强横孔武有力,周世宗觉得他一定能见到一张黝黑的脸孔配着横冲直撞的扫帚眉,但是当卢秀珍抬起头来时,周世宗猛的愣住了。
  这是一个村妇?
  梳着刘海,巴掌大小的脸蛋,一双点漆般的眼珠子恰如墨玉,闪着灵动的光。通身上下,也就是那套衣裳让她看起来有点像乡下人。
  “不是说……你已经成亲了?”周世宗盯住卢秀珍的额头,那刘海与她的身份实在有些不协调。
  “回皇上的话,民女守了望门寡,故此依旧还是梳了刘海。”卢秀珍心中暗自嘀咕,不是找她来问种谷出秧的事情吗,怎么揪着她的身份问个不歇?
  “守望门寡?好、好、好!”周世宗哈哈大笑了起来。
  ——守寡有什么好的?卢秀珍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这位皇上真是令她有些摸不清头脑,做了寡妇难道不是挺悲惨的一件事情吗?好从何来?
  “你年幼便守寡,真是贞洁烈妇,乃是我大周节妇之楷模!”周世宗心中挺高兴,看起来百姓们教化已开,这般年纪轻轻都能守得住,还在公婆家里挑大梁,做起当家人,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听了这褒扬之词,卢秀珍微微有些窘迫,皇上的意思要给她立贞洁牌坊?万万不可,她又没打算给崔大郎守一辈子活寡,过了两年她可还是要嫁人的,她才不要受什么皇恩浩荡呢,一块牌坊下来,她就像被南天门边上的石龟,被一根大柱子压得丝毫不能动弹。
  好在周世宗大概还没想到御赐牌坊这事情上来,马上就转了话题:“听说只有你家的江南种谷出了秧?”
  “回皇上话,青山坳这边确实只有民女家种谷出了秧,其余地方民女就不知道了。”卢秀珍双手撑地,文英殿的水磨地砖又冷又硬,硌得她的膝盖有些疼痛。她微微动了动身子,一只手揉了揉膝盖,抬头对周世宗道:“皇上,你是不是想知道民女家的江南种谷是如何出秧的?”
  周世宗一愣,点了点头:“朕真是想问这件事。”
  “皇上,能容民女站起来回话不?民女还有些东西要呈给皇上过目才能说得清楚。”卢秀珍仰头看着周世宗,心中祈祷这老皇上可要仁慈一点,地砖这么硬,她的膝盖骨也硬,两个硬东西在一起是会被磨损的呐。
  周世宗越发惊奇,竟然还有人自己提出要站起来回话的,这可是头一遭——更何况这提议的人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只是一个平凡如蝼蚁般的村姑!
  “准奏,你站起来说话。”
  周世宗今日心情不错,得知江南种谷出了秧诚然是一件让他振奋的事情,看到一个这样有意思的人让他心情更加愉悦,他笑眯眯的盯着卢秀珍打量,这个穿着土得掉渣的村姑,还挺与众不同的。
  卢秀珍站起身来,揉了揉膝盖,挺直了背:“皇上,江南种谷为何在别的地方不出秧,我想这跟种植方法有一定关系。大司农大人的手下曾问过我是什么法子,我觉得他没种过地,和他说也是白说,故此没有告知他,那时候我没想到是皇上想要问,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你现在说也没事,朕听着呢。”
  站在旁边的陆思尧和几个内侍都吃了一惊,皇上今日说话真是和颜悦色,跟往日都有些不同哪,几个人悄悄儿朝卢秀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不寻常之处来,都更是觉得怪异了。
  “皇上,我在下种谷之前,采用了筛选之法,将那批种谷里边不好的种谷给舍弃了,留下颗粒大饱满的,另外用很稀的石灰水浸泡种子,这样一来,以后秧苗就不会被虫子所害了,这是育种之前的第一步,就好比妇人生孩子,尚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要吃好喝好,孩子生出来以后就会更强壮一些。”
  “妇人生孩子委实是要多吃东西,可朕却没想到这种谷也要这般做。”周世宗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不错,有点道理。”
  “下种之前,田地里也有做足功夫,深耕细作是肯定的,最好还能在田里铺上底肥,种子下去就能有更好东西可以供给它们生长,这跟孩子生下来要多喂好东西给他吃是一个理儿,故此皇上可以看到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个个养得白白胖胖,像我们这些乡下人家没得吃,都是瘦得能被风吹倒。”
  卢秀珍解释江南种谷如何出秧,都是用了最粗浅的法子——养孩子这个最合适来比喻了,听得文英殿里的人个个都点头称是:“果然是有些道理。”
  “江南的种谷在江南长得好,而在北方不出秧,民女觉得该是跟种子的适应性有关系,种谷是刚刚从那边来,适应了江南的气候,而北方这边更冷一些,故此它就有可能钻不出来,民女听说早几年江州城这边也有卖江南种谷的,可是那些农户买回去种,根本就不出秧,故此特地留了一个心眼……”
  周世宗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他的目光投向了陆思尧,神色渐渐严厉:“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陆思尧,早些年江州城就有人没种出江南种谷来,你为何还要给朕出这主意?莫不是想要朕的国库更加空虚不成?”
  陆思尧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微臣绝无此意!”
  “哼,绝无此意!你给朕上奏提议要在北方大面积种植江南种谷,这又是为何?幸得朕留了个心眼,只是在京畿几个州郡试着种一批,若是北方都种上了江南种谷,今年大周有一半地方减产或者颗粒无收,那朕明年只有哭的份了!军费从何而来,千秋寿辰的银子从何而来,莫非是想让朕吃了上顿没下顿?”
  “皇上……”陆思尧战战兢兢的趴在那里:“还是有人种出来了。”
  “那是人家想得周到。”周世宗很不满意的白了他一眼,也没让他站起来,转过头来道:“你继续。”
  “皇上,民女想着江南种谷应该喜欢潮湿温暖的气候,故此在下种的时候我还做了个大棚……”
  “大棚?那是什么?”周世宗听了觉得很是新鲜,这村姑还真有一套。
  “民女和家人从山上砍来竹子削成竹片,将他们弯成一个个拱形,然后在上边盖上破布,这样就好比给稻田盖了一床被子,里头就暖烘烘的了。”卢秀珍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用通俗易懂的比喻向周世宗解释:“皇上,民女也只是在胡思乱想,可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种出来了。”
  “原来如此。”周世宗很兴奋的扶着椅子坐起来:“你的意思是,明年若大家都用你这种法子,江南的种谷就能在北方出秧?”
  “皇上,民女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按着道理,应该是没问题的,民女现在还正在观察稻秧的生长情况,希望能培植出适合北方生长的稻种来。”卢秀珍朝宣旨使看了过去:“大人,我带来的那个包袱呢?能不能给我拿过来。”
  她本来是带着那一堆记载的材料过来的,可那位宣旨使大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仿佛她携带了刀枪器具一般,让手下将她的包袱接了过去:“卢姑娘,到时候皇上说了可以呈上去,我们再把包袱还给你。”
  这可是她的第一手资料,就被这群人给抢走了,卢秀珍心疼得快说不出话来,一路上琢磨着要怎么样抢回来才好,现在总算是得了机会。
  “包袱里有什么东西?”周世宗看着那个蓝底白花的粗布包裹,有些好奇:“莫非你还有祖传秘方?”
  “皇上,祖传秘方是没有的,但民女想要弄一套祖传秘方出来。”卢秀珍将包袱打开,从里边捧出了一堆纸来:“这是民女每日记录下的稻秧生长情况,还请皇上过目。”
  她将那叠纸高高的举了起来,有小内侍总过来,将那堆纸接了过去。
  第157章 奉诏行(三)
  土黄色的纸很是粗糙,上边用黑色的毛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字旁边还配了画,只是周世宗并看不懂那些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是秧苗,可又好像是竹子。
  “你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周世宗很费力的辨认着那些字:“三寸高?”
  “是,皇上。”卢秀珍故意笑得很是憨厚:“我不大识字,这些还是我小时候去放羊,摸到村里私塾外边听着那先生教的。”
  “能写上几个字也不错了。”周世宗皱了皱眉,乡下女人就是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里的闺秀,大字识不得几个,就会种地生娃,即便是这模样还算周正,可全身那一股泥土气息让他看了就觉得没有兴趣。
  周世宗好色,但他并不是饥不择食,他的后宫多的是眉目如画多才多艺的嫔妃,眼前这个首如飞蓬的村姑,充其量也只能在山村里头算得上秀色可餐,若是站到他的后宫与那些娇滴滴的美人相比,那简直是木炭与珍珠的差别。
  他点着翻看了几张,还是没看得出门道来,让内侍将那叠纸又还给了卢秀珍:“你每天都这么记,是准备做什么?”
  “皇上,我想摸清楚着江南水稻的生长习性和每个环节,这样就能种植出更好的水稻。”卢秀珍拿着那叠纸,心里有些气馁,皇上怎么就不认真看看呢,若是他看多了几张纸,就会发现这种水稻的一些生长规律呢。
  只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纸张,因着纸张太粗糙,自己用的墨汁也不怎么好,最主要的是自己写的那些字不好看,然后……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认得出来,跟前世医生开的处方差不多。
  “朕倒是想知道这更好的水稻如何培植出来,卢秀珍,要是你真的能培植出适合在北方生长的稻种,那你这功劳可就大了,朕定然会重重赏赐你。”
  这村姑看起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周世宗盯着卢秀珍看了几眼,若是她真能将适合北方种植的稻种培植出来,以后大力推广,肯定每年能增加不少赋税粮食,这样他征讨就有粮草,不必担忧补给不足了。
  想到此处,周世宗有些兴奋,一双眼睛里闪起了亮光,脸颊上更是一片潮红,他一只手撑在案几上,身子向前又倾斜了几分:“你一定要给朕培植出这样的稻种来!”
  “皇上,那只是民女的想法,能不能培植出来,那是要靠机缘的。”
  哪有这么容易培植的?想前世的袁隆平院士,苦苦寻求适合作为杂交水稻培植的植株,一直找了十多年才偶然获得,她要是比袁院士运气好,怎么着也该要几年吧,如何能说有就有的?
  “机缘?”周世宗听着这两个字,略微有些失望:“你的意思是,不一定能种得出来,那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没错。”卢秀珍点了点头,她怎么能脑袋一热就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能过培植出来呢?万一没有成功,是不是就犯了所谓的欺君之罪了呢?这顶帽子可太重了点,她戴不起,崔老实一家人合力都抬不起来哪。
  “卢秀珍,你一定要种出来!你需要什么只管说,朕不会短了你的东西,但是你必须要在这两年里种出来!”周世宗一双手按着案几,脸上出现了一种狂躁不安的神色:“朕只给你两年时间,记住,两年!若是两年里你培植不出来……”他的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一种说不出的寒意让卢秀珍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皇上言下之意,那就是一定要培植出来,培植不出来就等着满门抄斩?这可真是个坏消息,这皇上怎么就不讲道理呢?
  她大学里学的主要专业是园林艺术,农业只是辅修而已,对于袁隆平的杂交水稻,授课的老教授虽然讲解得十分详细,可她只有理论知识,完全没有实际操作过啊——种田还是小时候跟着去插秧收割什么的,进了大学是以培植花草树木,设计园林格局为主体的!
  可是即算说出这些理由来,在皇权面前也是毫无用处,在大周这个封建王朝里,一切都是皇上的喜怒哀乐为准,他要你死,你就得死,他给你留一口气,你就还有一条命。
  皇命难违,看起来她也只能尽力一拼了,好在大周生产力低下,广大庄户人家还处在靠老天爷赏饭吃的水平,不知道如何科学种田,她运用大学里学到的东西,与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农们一起探讨,多多少少也能将稻田的亩产量提高一点。
  既然别无退路,她还不如索性借这个机会为自己多争取点福利,比如说制造一架水车,可以解决灌溉的问题,不仅有利于崔老实家,也有利于青山坳里的各家各户,要共同致富才能创造和谐农村嘛。
  “皇上,民女愿意尽心为大周培植出上好的稻种来,可民女一己之力有限,而且还缺乏工具,想让皇上赐我些人手来帮忙。”
  “没问题,你只管说,只要能给朕培植出更好的稻种来,朕什么都答应你。”周世宗见卢秀珍松了口,心中欢喜,谅这村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肯定是要个一两千银子啥的,这乡下人,眼睛不就是盯着那几两银子?
  “皇上,请赐我一批能工巧匠,我想请他们帮我做些好种田的工具。”
  “没问题,尚工局会调拨一批人手给你。”
  “另外我可能还需要一些银子来进行试验,这数目我还不能说出个准数来,这比较难办。”卢秀珍有几分紧张,不知道自己提这么多要求,皇上会不会生气?
  “还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周世宗眼睛一转,看到了依旧还跪在那里的陆思尧:“陆卿,你府上几十万两银子总归有罢?”
  陆思尧低着头,没有吭声,心里头有些肉疼,皇上这是想要问他讨银子用呢,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能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这些年皇上宠幸有加,赏赐了不少,家人又在京城开了几间铺子,勉强能糊住口……”
  “朕不是听你来诉苦的,”周世宗有些不耐烦:“你若是想跟朕哭穷,朕就让你真正变穷!”
  陆思尧唬得住了嘴,其实他本意根本不是向周世宗哭穷,他只是想表明自己并没有通过各种手段敛财罢了,可没想到周世宗却会错了意,还以为他不打算出银子——这么好可以向皇上表忠心的机会自己怎么会错过呢……陆思尧低着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会说话了,还是皇上现在瞧着他就觉得烦,故此不像以前那般耐心与他交谈。
  “皇上,微臣哪里会舍不得银子,为了能培植出上好的稻种,微臣就是将家产全部拿出来都心甘情愿!”陆思尧匍匐了身子,有些惶恐不安,豆大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很快那黑色的水磨地砖上便湿了一块。
  “既然如此,那你就管着卢秀珍要银子的事情了,不许为难她,她要多少你就得给多少,这是在为你赎罪,懂否?”周世宗紧紧的盯住了陆思尧,眼中有一丝阴鸷的神色。
  陆思尧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磕头如蒜:“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卢秀珍站在那里,看着陆思尧这情状,心里头对那坐在龙椅上的周世宗也产生了一丝恐惧,这么大一个官儿都怕成这样,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若不小心应对,哪日死都不知道哪。
  从文英殿里出来,陆思尧后背已经湿透,他望了望前边行走的卢秀珍,哑声道:“你准备要多少银子?”
  这乡下村姑可真是狠,跑到京城来觐见皇上,全身而退,倒让他吃了亏,但愿她不要狮子大张口就好,要个几千两银子,自己还能承受,若是一次要几万两,那简直是在他身上割肉,疼得厉害。
  “陆大人,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贪心之人,要多少银子我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罢。”卢秀珍看着面色惨白的陆思尧,心中有一点点快意,虽然她此刻尚不明白陆思尧的为人,可是一想到此人是兰如青他们要对付的,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还没有接触过一个人,怎么就会自然而然的对他有歧视呢?卢秀珍一边走,心里一边在琢磨,自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啊!或许是因着……她的心里头热了热,眼前闪过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那挺拔的身材,那好听的声音,那忧伤的眼神,仿佛之间都跳了出来,在她面前不住的晃动着,眼前明媚而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