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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雪哑然失笑,“陈叔是怕我难过?”
  陈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薛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怎么会伤心,应该是解脱才对。”这一世的父母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固执,不正好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弃这两个人,否则难免会有血缘这道坎过不去呢。
  “那就好,那就好。”陈叔嘿嘿笑着,显然是真的担心她,让薛雪心中一阵温暖,陈叔又忽然想到什么,气得皱眉,“只是便宜了薛柔,以后她就是芸茹和薛景名正言顺的养女了。”
  “薛柔?”薛雪唇畔忽然有了莫名的笑容,她想到薛柔之前踌躇满志的模样,笑容越发浓郁,“很多事情说不定啊,有的人庸庸碌碌一辈子,看似浑噩,说不定也是一种平凡的幸福,也有人想要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不惜用尽手段,但结果却未必尽如人意。”
  陈叔虽然有些不太理解薛雪的话语,却也听出她并不看好薛柔,不禁疑惑。
  “小姐是觉得,薛柔在薛家待不下去?”
  “母亲的xing子可并不宽容呢。”
  薛雪淡淡地说了句,陈叔想到芸茹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也觉得薛柔不太可能那么顺利就在薛家落足,毕竟薛景已经显露出了那份龌龊的心思,芸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忍受。
  “只可惜这次她还是要嫁入凌家,虽然是用那种恶心的手段……”
  听到这一点,薛雪摇了摇头,泉水般的眸子似是已经洞察一切。
  “陈叔,你错了。”
  陈叔有些不解,薛雪解释道,“凌家之前以为设计套住了我,所以才信心满满地前往薛家,但后来知道是薛柔李代桃僵后却翻了脸,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们翻脸,你知道凌老太太为什么会那么快答应让薛柔嫁进去吗?”
  陈叔的眼睛骤然瞪大,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司机,以前也在薛渠身边待了不少年,耳濡目染看到了许多东西,后来被派到薛雪身边也是希望很多事情能帮衬着这个孙女,只是薛雪的聪慧让陈叔向来很省心。
  现在听小姐一说,他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您是说,薛柔未必能嫁入凌家?”
  “不错。”薛雪点了点头,凌家老太人老成精,她的狡猾和手段早就超出常人,“之所以蔡一梅能答应的这么痛快,也是为了争取时间,在薛柔和凌晨订婚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若是有薛家作为庇佑,薛柔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凌家也不想招惹薛家这样的敌人,但如果薛柔被赶了出去,到时候凌家能做的事,可就不少了。”
  陈叔打了个寒颤,绝难想象在蔡一梅看似慈眉善目的面貌下竟然藏着这样的阴暗心思,如果薛柔出了什么意外,这场定亲自然也就不了了,凌晨日后还能和别的家族结亲,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毕竟薛柔只是养女,能带来的利益有限。
  “这样说来薛柔可就惨了。”陈叔露出笑容,他早就讨厌那个面上楚楚可怜实际上心若蛇蝎的女孩,那么多次暗中陷害小姐,还挑拨薛家人的关系,如果薛柔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是很乐于看到的。
  “也不一定。”
  薛雪想到前世的薛柔,那时候女孩用的手段可比现在阴毒多了,现在的薛柔刚刚从孤儿院出来,还没得到什么成长,但经过了这么多的挫折后,若是再没有半点长进,也就不是薛柔了。
  “薛柔如果真的被母亲赶了出去,应该会有办法自救,至少也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如果凌家发现薛柔的手段和心机超出她们的想象,应当也会让薛柔在凌晨身边,至少能出谋划策。
  陈叔摇了摇头,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复杂得多,两边都在博弈啊。
  “唉,看来凌家和薛柔都不是什么好货。”
  “就看是凌家先出手,还是小柔先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薛雪不再多语,闭上眸,在脑海中开始推演。
  之前在薛家的时候束手束脚,现在出来了,她应该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毕竟只有实力才是唯一能靠得住的东西,既然已经知道了世界的走向,还不加以利用的话,也对不起上一世的惨死呢。
  薛老爷子坐在祖屋中太师椅上,目光沉凝看向屋外,一双外人看来垂垂老矣的眼睛却比寻常人更加明亮,他的手掌在膝盖摩挲,思想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直到管家通报,薛小姐已经回来,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爷爷。”轻柔的声音飘入耳中,薛渠脸上不由自主带了微笑,看向缓缓走来的孙女,女孩目光澄净没有分毫杂质,仿若刚出生的孩童,看向自己的时候满是孺慕之情。
  “乖,回家就好。”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薛雪面上的笑容更深。
  “看来爷爷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
  “嗯。”薛老爷子没有否认,虽然很多人都在说薛渠已经老了,但是从来没有人敢轻视他,他在公司中的威信和掌控力无人能及,更不要说自己家发生的事,从薛雪离开薛家的那一刻起,薛渠已经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知道的清清楚楚。
  “爷爷,我以后不回去了,你会不会也赶我走。”
  听到这样的话语,薛渠故意气得吹胡子,“你个调皮鬼,还赶你走,你现在心里有一本账,聪明得很,到时候不要把爷爷赶走就好了。”
  薛雪吐了吐舌头,大概只有在这个老人面前,她才可以毫无保留地做自己,而不需要担心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和暗中算计。
  女孩蹲下身,轻轻锤着老人的膝盖,这是很早以前留下的老伤,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现在薛渠每逢阴雨天都会疼得颤抖,平常也是隐隐作疼,不时用手掌抚摸。
  但这样的伤薛渠从来不曾给别人提起,就算是亲人也一样,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自己看了出来,最近几次来到家中总是会给他按摩膝盖,而且薛渠能看得出来,这样的举动并非殷勤讨好,而是这个丫头真的希望自己能舒服点,高兴点。
  和自己的儿子还有儿媳完全是不同的类型,薛渠眼睛有点湿润,却假装看向远处。
  “臭丫头,你知道我早点死,其实是对你有好处的吧。”
  薛渠年龄已经大了,按理说早就应该放权,但他不放心,曾经精明能干的长子遭遇车祸后xing情大变,也无法留下后代,而薛景又是个懦弱无能,偏听偏信的,家业交到对方手里迟早要败光,算来算去竟然只有这个孙女堪当重任,只是年龄有点太小了点。
  但薛渠留下遗嘱,自己如果有什么意外,所有的家产都由薛雪继承,这也是薛景和芸茹对这个女儿一直忌惮的原因所在吧。
  “爷爷少胡说八道了,你死了,我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薛雪淡淡说着,语气很平淡,没有急切辩解,也听不出太多难过,薛渠却笑容更胜。
  “你这丫头,看起来文文弱弱,心里其实比谁都有主意,其实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你怎么变得这么听话,我还记得当初天天和我瞪眼睛呢。”
  薛雪抬头,看着这个皱纹丛生的老爷子,“那您是希望我继续和你吹胡子瞪眼睛,还是像现在这样。”
  薛渠摸了摸孙女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她鼻尖,“我呀,倒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样调皮,现在这样不好,你太聪明了,人越是聪明,越是能看穿别人的虚情假意,爷爷宁可你糊糊涂涂的。”
  薛雪摇了摇头,她现在的聪明是从一场生死换来的,“我宁可聪明一点,那些虚情假意终究是假的,我被哄着又有什么开心的。”
  薛老爷子打量着这个孙女,忽然做出重大决定般,招来管家。
  “雪儿。”
  “嗯?”薛雪站起身,似乎明白了什么。
  “从今天开始,薛家的产业归你了。”
  管家瞳孔一缩,看向薛雪,虽然早就知道老爷子看重这个孙女,但是薛雪才十五岁,现在就让她掌管一个商业帝国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而出乎他意料的,薛雪脸上也没有半点惊喜,“爷爷,我不要。”
  老爷子一滞,“是不要,还是不想要。”
  “不要,也不想要。”薛雪是真的对薛家这个商业帝国不感兴趣,不是说不好,只是早就打上了老爷子的烙印,她现在还记得当初的自己承受了多少流言,又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将整个帝国清理干净,又重新整合,但那些倚老卖老,以为自己是托孤重臣的股东还是配合凌晨和薛柔在身后捅了她一刀。
  薛老爷子看着薛雪,越发感觉自己看不穿这个孙女,“雪儿,你可要想好了,多少人都争着抢着想要,你今天不要,以后我也未必会给你。”
  “我想好了。”薛雪点了点头,没有分毫迟疑,“更何况,这个帝国原本就有一个更适合的人选。”
  “谁?”薛渠皱眉,不明白除了薛雪,自己还能降这些东西托付给谁,虽然孙女的年龄看起来有点小,但心智绝对已经足够成熟,能担当得起这份事业。
  “您的儿子——薛楠。”薛雪没有半分不舍,就将这样贵重的礼物推了出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薛楠
  “你说楠儿?”
  薛老爷子陷入沉思,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虽然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薛楠其实是最像老爷子的人,从三岁开始薛渠就一直将这个儿子带在身边,就算是谈判桌上也有薛楠的身影,那段时间薛渠时常被嘲笑是全职nai爸,但在这样的熏陶下,薛楠耳目聪慧,很小的时候就养出了果决的xing子,甚至在十三岁那年亲自带着合同和旁人谈判,那时候大家还只是把他当成小孩哄着,但只要和薛楠一起共处的,没有人不称赞。
  十六岁那年薛楠已经能独当一面,被人称为小狐狸,与薛渠的老狐狸一脉相承,在商业上极具天赋无往不利,几项投资的获益率远远超过薛家的投资顾问。
  相比起来薛景就像是娘不亲爹不爱的存在,一直藏在大哥的阴影下活着,没有谁会注意他,但其实也不能全然怪薛景,只是因为薛景出生的时候,薛渠深爱的结发妻子难产而死,薛渠那几年极为伤心,以至于懒得培养这个儿子,薛景从小到大做错了事就会被呵斥,因此xing子极为懦弱。
  没有人会怀疑,薛楠会成为薛家的继承人,就连薛景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要和大哥争夺的念头,只可惜薛楠风头太甚又年少轻狂,拿去改装的车子被疑似薛家的竞争对手找到机会做了手脚,最后薛楠出了车祸,从此不能人道。
  对一个年轻才俊来说,这样的结果比死更难接受,而且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件事传了出去,从此以后薛楠感觉所有人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看太监一样……
  薛楠自暴自弃,从原来爽朗的xing子变得孤僻狠戾,让薛老爷子伤透了心,几番劝说不成,父子二人甚至几乎结仇,关系比寻常陌生人还不如,最后在一次争锋相对的对抗中,xing子倔强的父子二人彻底断绝关系,走上陌路,薛渠也将目光转向二儿子薛景。
  但薛景已经被养废,虽说这也是当年薛渠为了避免兄弟相争刻意做出的局面,但眼睁睁看到这个儿子如此不争气,还是让他伤透了心,这才在薛雪刚一出生后就将她抱回,从小培养着。
  现在自己的商业帝国被薛雪拒绝,反倒推荐了薛楠来接手,让薛老爷子大为震惊,久久不能言语。
  薛雪悄然挥手让管家先退下,自己又蹲下身给爷爷揉着膝盖,一边温声讲解。
  “您了解大伯的xing子,他和您最像,当初又是日日跟在身边的,对这个帝国在了解不过,他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薛渠面无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说错了,他不可能接手这家公司,他甚至都不会认我这个父亲!”
  “为什么,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就因为几句口角就要一辈子不相往来?”
  薛雪眉头微蹙,她之所有能确定这对父子实际上并不像外表表现的这样剑拔弩张,还是因为上一世,薛渠去世前一段时间,昏昏沉沉几乎随时都要走掉,去反复念叨着两个名字,一个是雪儿,另一个是楠儿。
  而在薛渠真正下葬后,薛雪也无意间发现墓碑前有人来祭拜过,薛景和芸茹两个人恨不得薛渠早点死,除了在人前装装样子,怎么可能专程再来祭拜,后来薛雪让守墓人注意,发现果然是薛楠的身影。
  这样的一对父子,为什么直到死亡都不曾和解,薛雪不愿意再看着这种事的发生。
  但薛渠还是和以往一样顽固,尤其在这件事上,“雪儿,你现在还小,不了解当初的那些事,这里面牵扯太多。小楠……小楠绝对不可能再回来。”
  “真的?”薛雪忽然勾起唇角,“那我们试试看好了。”
  薛渠抬头看着目光忽然变得狡黠的孙女,不明所以。
  ————
  薛楠在家中的别墅外悠闲钓鱼,阳光在水面波光粼粼,远远看去像美丽的宝石,端坐在鱼塘前的男子皮肤略显焦黄,眼角细密的纹路布满上半部,下颌却很是光滑,嘴唇稍显轻薄,年轻的时候显然应当是个美男子,只可惜生活的残忍将他打磨成了个消极避世,桀骜怨愤的中年人。
  他看似悠闲地坐在小凳子上,面上却没有什么笑容,反倒显出意兴阑珊的无聊。
  虽然从薛家离开后,薛楠凭借自己的商业头脑依旧能过上衣食无忧,甚至在寻常人眼中非常不错的生活,但他却像是被关在园子里的病虎,独自居住在这空空荡荡的别墅中,最大的乐趣也不过养些鸟儿和鱼。
  鱼竿一沉,薛楠眯着眼睛钓上来一条肥硕的大鱼,端倪半晌后又将它扔了出去,这些上钩的傻鱼让他没有半点成就感。
  正在这时放在鱼篓旁的手机开始震动,薛楠一开始还没怎么注意,等看到上面来电的陌生号码后皱了皱眉,顺手接了起来,那端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亲爱的大伯,爷爷去世了。”
  下一秒,手机猛地坠地,滚入空无一鱼的鱼篓中,薛楠猛地将吊杆扔到池塘中,没命地跑了出去。
  电话这端的薛雪听到忙音,朝老爷子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鱼上钩了。”
  薛渠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以不为人知的频率微微颤抖,面上却不以为意,“你这是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是不是无用功过会就知道了,爷爷您先避一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