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武林大会四强之一,谷小飞的名气早就不可与以往同日而语,而且他身世神秘,难免引来人们过度的好奇,以及过度的狂热。媒体和粉丝打探起你的底细来,可不管有没有侵犯你的隐私。
方心鹤深知来得快的热潮往往退得也快,如果谷小飞今后不再在武术界发展,那么他的关注度就会很快跌落,但他更有可能走苏云越的道路,从此一跃成为武林群星中的不朽恒星——只要他不像自己的老师那样突然撂挑子跑路。
但那都是后话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偷窥他们的到底是如饥似渴的狗仔队还是爱慕成狂的私生粉。
他对肖雪尘说:“你去把曼桃叫来。”
肖雪尘点点头,去走廊末尾的房间敲响了施曼桃房间的门。开门的是个陌生女子,肖雪尘早就习惯了施曼桃动不动换脸的习惯,因此开门见山道:“施前辈,出了点事,师叔请你过去一趟。”
那女子莫名其妙说:“呃,我是清洁房间的服务员。”
肖雪尘定定看了女子几秒,扶住额角:“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这个时间,施曼桃大概在吃早饭吧。从生活作息习惯上来说,她比方心鹤健康多了。肖雪尘转身欲走,那服务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是我啦。”
“前辈莫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但是你刚才的表情真的好好笑嘛!”施曼桃娇嗔。
“这种玩笑还请前辈留给能欣赏它的人,反正我是欣赏不来。”
施曼桃拿起手机咔嚓一下,将微微愠怒的肖雪尘摄入镜头。肖雪尘伸手一探,一个灵猴捞月,想捞走施曼桃的手机,但易容师动作更快,莲步轻移,身形飞旋,轻轻巧巧地就躲开了。
“前辈如果这么有闲情逸致,就到师叔那边去一趟吧。”
“怎么啦一大早的,方心鹤刮胡子的时候把嘴唇割了吗?”
施曼桃只能想出这种情况。作为一名易容师兼网红美妆博主,为人们修补相貌的缺憾是她最主要的工作,方心鹤大清早找她过去,又不肯亲自来,而是派肖雪尘来传话,就只能是不小心弄伤了(他自认为)英俊的脸,不敢出门见人,所以请她略施手腕遮盖伤痕吧?
“比那个严重一点。”肖雪尘说。
“……”施曼桃想了想,“他把鼻子割了?”
“没时间开玩笑了,前辈请速与我来!”
施曼桃想回头拿她的易容工具,但肖雪尘哪里还有心情等她磨蹭,干脆直接抽出门口的房卡,捉住施曼桃的手腕,拉着她来到自己房间。
“哦哟这么黑灯瞎火的,我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取向还以为你终于开始垂涎我的美色了呢。”施曼桃笑道。
肖雪尘打开灯。她发现方心鹤和谷小飞也在房间里。
“什么性取向?”谷小飞敏锐地发现了她话中的玄机。
“啊哈哈哈哈哈没什么,叫我来有什么事?”施曼桃生硬地岔开话题。
方心鹤示意她看窗外。施曼桃撩起窗帘瞥了一眼,急忙将窗帘塞严实。
“现在的神经病越来越多了……”她喃喃道,“让小飞和雪尘跟你换个房间吧。”
“所以你要让我暴露在变态的监视之下?!”
“人家又不是为了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施曼桃叉着蜂腰,“你们报警了吗?”
“还没。我觉得还是你跟小飞、雪尘他们换个房间比较好。你那个房间比较隐蔽,对面也没有建筑,那些变态想偷窥也没办法。”
“你让我一个弱女子住在有变态监视的房间?!”
“你?弱女子?那我岂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方心鹤和施曼桃争执了一会儿,最终施曼桃妥协了。她愿意和谷小飞、肖雪尘换房间,条件是她住进方心鹤的房间,而方心鹤住进有变态监视的房间。
施曼桃立刻报了警。由于是武林大会选手遭到偷窥,警方非常重视,火速赶来了解情况,之后方心鹤一行人跟着民警去对面居民楼调查。方心鹤希望能将偷窥者治安拘留几天,起码保证比赛期间选手不受打扰。
民警很快打听到那房间是短租屋,房东因急着招租,没查租户的身份证,也没签合同,多收了两百块钱作为代替。房东听说自己的租户有可能是个变态,吓得魂不附体,只求好好配合警方调查,免去未尽检查义务的惩罚。他为民警打开房门,可租户已经失踪了,大概是早上被肖雪尘发现之后就逃走的。屋里只剩一套完整的摄像设备和几架无人机。
“居然动用无人机来监视你们,这个偷窥者还真下血本。”方心鹤评价道。
偷窥、偷拍行为算不得违法,只能给予治安处罚,由于租户逃走,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肖雪尘却对那无人机如有所思。
“你喜欢玩这个?”方心鹤问。
“不是。但愿是我想错了。”肖雪尘说。
回到酒店,他们还是依照原先的约定更换了房间。施曼桃房间窗前栽着一棵大树,遮蔽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相当保护隐私,方心鹤对它非常满意。
谷小飞一整天都忧心忡忡。那个偷窥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他们的?他一点儿也没发觉。摄像机被民警收去了,他没来得及看看里面到底拍了些什么。如果拍到什么不雅的画面呢?一想到自己更衣的情形都有可能被拍下来,他就直犯恶心。
拍下他就算了,他没什么好看的,偷窥者过不了什么瘾,但是万一连肖雪尘也被拍下来,那就糟糕了。肖雪尘身材那么好,被变态那么看去了,真是……真是……
谷小飞边想边涨红了脸。肖雪尘下水救他的时候脱了外衣,他一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赤裸上身的肖雪尘。那身材,那肌肉,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
谷小飞猛地摇摇头。肖大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能对恩人存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呢?!
可是他没法不去想。他甚至觉得,自己溺水后昏过去实在太可惜了,如果那时他稍微清醒一些,就算没完全醒过来,但是保持着一点儿基本的感觉,那就好了。
那样他就能知道被肖雪尘亲吻是什么滋味了。
第95章 劲敌
“齐冲!快点过来!半决赛就要开始了, 你不跟我一起看吗?”
齐家别墅, 齐敬天呼唤着孙子的名字。
《剑舞图》寻回之后, 老人家的精神明显抖擞了许多,走路都更有劲儿了。这段时间武林大会举办得如火如荼,齐敬天却一场直播也未看过, 总是事后听说了输赢才去看重播。他自认为年事已高、身体虚弱,受不得惊吓,担心自己会因为比赛而过于紧张, 以至于旧疾发作, 所以决定什么也不看。
现在他抛弃了自己给自己立的规矩。他感觉身体好多啦!腰不疼,背不痛, 气不喘,仿佛年轻了十几岁。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果然不假。
再说了,这场比赛可是他青眼有加的谷小飞少侠的比赛。若是赢下这一场, 谷小飞就打进决赛、有望夺得“武林盟主”头衔了。一念及此,齐敬天就美滋滋的。当初谷小飞尚且一文不名时,他就慧眼识珠, 看出了少年将来的造化, 果不其然,少年的表现不负众望,齐敬天也跟着与有荣焉,好像自己是古时的伯乐,发掘了一匹隐世的千里马一般。
更让齐敬天感到喜悦的是, 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孙儿居然和谷少侠成了至交好友。要知道,一开始齐冲可是很看不惯谷小飞的,处处与他作对,甚至在赛场上针锋相对。没想到年轻人们不打不相识,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他一直担忧心高气傲的齐冲结交狐朋狗友,沾染上不良习气,没想到齐冲却结交了谷少侠那样出众的人。不仅如此,齐冲还靠着与谷小飞的关系,同断水门的陈昊空掌门结拜为兄弟。近朱者赤,自己那孙儿在谷少侠、陈掌门身边耳濡目染,定能熏陶出一番君子气度、侠客风范。齐敬天每当想到齐冲的未来,都不禁感慨得老泪纵横。
“齐冲!比赛已经开始了!快点!”齐敬天狠狠敲了敲龙头拐杖。
“我才不爱看呢!”齐冲在楼上怒吼,“你自己看,别拉上我!”
“胡说什么,你不是天天窝在你那房间里看直播么?我还没老眼昏花到连你干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步!”
楼梯上探出齐冲的脑袋。他脸色绯红,他的小秘密刚刚被爷爷无情的揭穿了。
“我们各看各的不行吗?你看个电视还要拉着人陪?!”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拉着爷爷陪你看动画片吗?”
“我已经不看动画片了!”齐冲气急败坏。
“那你为什么成天买动画片里塑料小人儿?”
“别说了!我陪你看就是了!”
齐敬天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坐下,家里的女佣给他送来一壶凉茶,又给齐冲端上冰镇过的红酒。齐敬天不爱喝那洋酒,不过尊重孙子的爱好,对齐冲的选择不予置喙,就是觉得大白天喝酒似乎不大好。
齐冲闷声不吭,像条咸鱼似的瘫在齐敬天身边。老人皱了皱眉,说了句“站没站相没坐相”,齐冲翻了个白眼,继续咸鱼卧。
“谷少侠若是赢下这场,就能进决赛了。希望肖少侠那边也一切顺利。你可要好好替他们两个加油。”
“他们又听不见!”齐冲说。
“你这孩子,怎么非要跟大人拧着来。”
“明明是爷爷说的不对!”
“谷少侠不是你朋友吗?为朋友加油还有错了?”
“难道我一个人喊几句加油就能改变比赛局势吗?是胜是负最终还不是看他们自己!而且替谷小飞加油也就罢了,我跟肖雪尘又不熟。”
电视中谷小飞出场了。伴随着解说员夸张的赞美和观众的欢呼,少年一蹦一跳地跑进赛场,像只欢脱的小兔子。
齐冲立刻坐直了,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齐敬天白眉一抬。孙子的反应委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自打齐冲小时候开始,齐敬天就一直担心没有父母的管束,齐冲会不会交上坏朋友,染上恶劣的习气,齐冲出国读书后他更是为此忧虑不已,但齐冲并没有像一些富家子弟那样堕落,让齐敬天很是宽慰。
作为爷爷,齐敬天深知自己这个孙子性格别扭,外冷内热,嘴上说讨厌,心里往往喜欢得紧。齐冲嘴上说他不需要朋友,可他不仍然老老实实结交了许多品格高尚的友人吗?
就比如说齐冲和陈昊空吧。齐冲经常对陈昊空恶语相向,有时齐敬天都觉得若不是陈昊空脾气好,齐冲早就因为嘴贱被揍进医院了。但两人却成了结义兄弟,由此可见他们关系其实不错。
齐冲提到谷小飞时,语气时常不善,但从他的一举一动来看,显然他非常重视这个朋友。
但为什么齐冲对肖雪尘态度那么差?肖雪尘怎么说都算是他们齐家的恩人,替齐冲报了杀父之仇,齐冲再怎么任性,也不至于对恩人这么冷漠吧?要知道,齐冲为了替死去的父母报仇,可是下了狠心学武的。齐敬天觉得,要么是齐冲依旧别扭,不肯承认自己对肖雪尘好感,要么齐冲有其他理由讨厌肖雪尘。
最近齐敬天听到一些传言,说肖少侠和谷少侠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本人一笑置之,但无奈传言甚嚣尘上,所谓三人成虎,他也不得不思考起传言为真的可能性了。齐敬天最初听说谷小飞时,就知道肖雪尘是他唯一的挚友,为了请谷小飞在展会上保护展品,就只有通过肖雪尘。两人的关系从那时起就十分亲密,如果说他们不是普通朋友,似乎也说得通……
那么齐冲厌恶肖雪尘的理由,会不会和谷小飞有关?齐冲这是将肖少侠当作轻敌来敌视了?
齐敬天抚须一笑,因为发觉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而沾沾自喜。齐敬天是老派人,觉得男的跟男的怪怪的,但是现在社会开放了,他不想被孙子看作“跟不上时代头脑顽固的老爷爷”。齐冲这孩子自小命苦,就不要在人生大事上难为他了,况且他看上的是个品格优秀的年轻侠客,还有比这更好的缘分吗?
家里的佣人给祖孙俩送上冰镇瓜果,齐冲抱着半个西瓜呱唧呱唧啃起来,视线一刻也未曾离开屏幕。齐敬天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面带慈爱微笑,旁敲侧击问:“咳咳,小冲,你觉得谷少侠……”
“这次肯定会赢的。”齐冲说。
话题好难进行下去。齐敬天沮丧地想。
“爷爷,这场地是不是一个阵法?”齐冲只关心比赛,完全没听出爷爷的弦外之音。
半决赛的场地地形古怪,与之前的场地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尽相同。众多边缘规整的石柱、石板星罗棋布,乍看毫无规律,但仔细琢磨,便会发现它们似乎依据某种神秘的原理排列成有序的形状。石柱、石板底端是一条条轨道,裁判正向两位选手说明轨道的用途——原来石柱和石板是可以推动的。
齐敬天不会武功,但因为仰慕侠客风范,自学了许多相关知识。此刻听孙儿征询自己的见解,不禁想在晚辈面前显摆一番。
“不错,这些石块会沿着轨道自行移动,也可以人力推动,移动的方式怕是某种奇门遁甲之阵吧。就连我们这些场外人都不一定能看出阵法变换的规律,何况是困在阵中的人了。”
齐冲咬了咬西瓜皮,满脸焦灼。
谷小飞这次的对手名叫晋恪之,出身擎山九氏中晋氏,乃是一位不容小觑的强敌。上届武林大会,晋恪之战胜了包括方心鹤在内的众多劲敌,荣获桂冠,同时也获得了同武林盟主苏云越一较高下的资格。苏云越最终技高一筹,卫冕成功。晋恪之虽然屈居苏云越之下,但完全可以称他是武林第二人。
晋恪之惜败他手,发誓卧薪尝胆,渴望一雪前耻,不料苏云越宣布金盆洗手,这一届武林大会没了挑战盟主的环节。晋恪之捶胸顿足,后悔自己生不逢时,从那时起性格就变得十分……古怪。家人甚至觉得他因为受到打击而精神失常了,否则解释不了他是怎么从一个自信的年轻人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两位选手都明白规则了吗?”裁判问。
“明白了。”谷小飞点点头。
说实话,他其实不怎么明白,除了知道“大石头会移动”之外,他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方心鹤也没给他出什么主意,因为石头到底怎么移动,方心鹤也不可能未卜先知,而以谷小飞的学识和智商,哪怕提前让他恶补各种奇门阵法的原理,也是来不及的。
方心鹤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尽量努力,重在参与。看来没指望他能战胜晋恪之,只要输得不太惨就行了。
谷小飞望向晋恪之。方心鹤说这人是上一届比赛的冠军,肯定很难对付,而且他还是名门望族的子孙,想必不但武艺超群,而且学富五车,这样文武兼备的青年,区区阵法怎么难得到他?
“晋恪之选手?你明白规则了吗?”裁判见晋恪之久久不答话,又问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