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垃圾都装进袋子，姜漫调整了下座椅角度，往后靠了靠，刚好可以看着悬在天际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大特别亮，她有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纯粹的赏过月了。
上一世蝇营狗苟只为一点虚无缥缈抓也抓不住的可笑亲情，这一世为了翻身，为了不重蹈覆辙她忙忙碌碌，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赏月。
陆湛就这么侧身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孩儿着实有趣。
这样一张脸，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只是靠近她就能感觉到属于朝阳的那种蓬勃，可她的眼神里却满是沧桑，仿佛一个已经历经世事的老人，有着看穿一切的木然和冷漠。
极端的矛盾综合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一种独属于自己的特殊气质，让他越发的想要靠近。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家地址的？”见她不说话了，陆湛忍不住主动开口。
他还蛮喜欢她问自己问题的，这让他在她的面前终于有了一种存在感。
陆湛从生下来就是被捧在手掌心上的，他的存在赢得所有人的重视，从来没人会忽视他的存在，可在她的面前，她的眼底，他却有一种被漠视的感觉。
她对他没有兴趣，也不在乎。
“对你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姜漫不以为然的说。
查个地址而已嘛，她若想要查，动动手指头都能做到的事，更不要说他这样的身份能耐了。
相比地址，倒不如说他的腿让她更感兴趣一些。
视线不经意的瞟过去，那条受伤的腿明显还没好，不过巧的是，伤的是左腿，所以倒也不影响他用右腿开车。
但这个人的想法着实有点古怪，一般人这会儿难道不应该老老实实躺下养伤，金娇玉贵的被人伺候着，可他倒好，早上去学校晃荡，下午校门口堵她，被她踢了一脚，大半夜还巴巴跑过来给她送吃的。
这个小霸王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扰乱了她的既定轨道。
“看来你很了解我啊。”陆湛笑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问了我两个问题，现在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姜漫缓缓转过头来，以为他会问什么，却没想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那天，你为什么要救我？”
“……”
这一瞬，姜漫的思绪似乎回到了那天，烟雨蒙蒙，她一路飞车赶回来，生怕赶不及外婆的葬礼。
孙妙君来得很突然，丧礼办得也很仓促，仿佛就是一场突然袭击，而她却被那一场车祸牵绊住，停了下来。
她大可以当做没看到直接开走的，也不知为什么下了车，给他包扎，打了救护车电话。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外婆过世，不想眼睁睁看着两条性命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吧。
她神思飘远，陆湛也没有催她，就这样盯着她的脸，看得格外痴迷。
此刻眼神飘忽的她有一种别样的美，像只单纯茫然的小兽，误闯入人间，迷糊而不自知。
手机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恍然回过神来，姜漫见他还盯着自己，突而一笑。
她双手张开伸了个懒腰，回答他，“因为，我善良啊。”
“……”
这个答案，让陆湛先是一怔，接着也笑了起来，而且一笑不可收拾。
虽然认识她并不久，但就这两天他所看到的，她可不是那种柔弱善良的小女孩儿。一个能让一流黑客焦头烂额，仅凭一张没做完的试卷就能顺利入学，拿着棒球棍可以单挑一群男生的女孩子，善良？！
善良可能是有的，但可做不了她的属性词代表。
打了个哈欠，姜漫吃饱了就觉得有点儿困了，“送我回去吧。”
出来这么久已经挺晚了，明天还得上学的。
陆湛无异议，发动车子转了个方向，直接给她送回小区门口。
“就这儿吧。”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让他在之前的位置停下来，解开安全带却没有下车，朝他伸出了手，“我的东西。”
这次她可没忘。
怔了怔，陆湛笑起来，神色泰然的说，“出来的匆忙，没带。”
“……”姜漫丢给他一记，我信你个鬼的眼神，倒也没跟他啰嗦。
还能买一大堆炸鸡披萨过来，这也叫出来的匆忙，不过看在他请自己吃了顿饭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打开车门下车，双手揣进大风衣的口袋里，夜风吹来还真有点凉意的。
“哎！”
陆湛从车里探出头，叫了她一声。
姜漫站住脚，侧了侧身看他。
“下次还你啊！”他笑。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姜漫的脸上漾出个浅浅淡淡的笑意，转身，摆摆手，朝着小区里面走去。
陆湛没急着走，一直目送着女孩儿单薄的背影。
宽大的风衣包裹着那样娇小的身体，愈发显得人清瘦，只是看上去那样娇弱的身体却蕴含着那么大的能量，很难想象，她是在一个小县城里野生野长成这样的。
他已经着人调查过了，姜漫，今年十八岁，姜衡夫妇在她五岁的时候收养了她。两年后，夫妇俩生了一对龙凤胎，再过了不到半年，便把她送到盛川边上的小县城里，给姜太太的母亲抚养。
直到最近，老太太过世了，这夫妇俩才把人给接了回来，拖了关系办了手续送进盛川一中。
关于这个姜漫的履历，用“劣迹斑斑”来形容真的不为过，打架斗殴，逃学旷课，甚至还有早恋堕胎的传闻，诸多种种放在眼前，再看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他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传闻么，多是口口相传以讹传讹的，他陆湛在外界的口碑传言如何，自己心里又不是没点数，传闻要是能当真，古人都能从棺材里跳出来诈尸了。
只不过——
这个小姑娘，实在是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抬手摸到自己的领口处，从里面拽出来一条黑色的绳子，当中拴着的，正是那枚小小的黑色亮金戒指，手指扣在上面，能摩挲到那个字母，痕迹深刻，就好像她的人一样，那么肆意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