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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有鬼啊!”那些程家的护院立马吓得尖叫了起来,扔下葳蕤的尸体就往回逃。
  呜咽声又响了一阵, 都能程府护院亡命似得跑远了, 那声音才幽幽不绝的消散。
  此时, 后面树丛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原本接到消息,就守在这里的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走了出来。
  一个大汉粗声道:“真是一群胆小鬼。”
  “还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一个妇人冷哼道。
  两人快速的走到刚才程家人弃尸的地方, 蹲了下来。妇人打开席子仔细辨认后,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悲声道:“就是葳蕤,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姑奶奶还安排我们把她接回邓家,怎么就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了。”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遵守姑奶奶的愿望,把她带回邓家吧。”那汉子说完就毫不忌讳的抱起了葳蕤冰凉的身体。
  一辆马车带着葳蕤的尸身出了通州府,驶向远方。
  这个春节,通州府还是像以往一样热闹,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然而程家却是大门紧闭,里面一片冷清,甚至还有悲戚之声。
  大年初一到初七按黄历算都不宜举行丧礼,这大过年的其他人家都正是喜庆的时候,程府也不好去报丧,因此,二少奶奶的棺木只能暂且停在灵堂。好在这是大冷天,暂时不下葬对尸身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我想去给二嫂守灵。”阮芷娘勉强自己吃了半碗饭才道。
  守灵一般是儿女的事情,但二少奶奶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又没在,前天葳蕤又出事了,昨天阮芷娘去看她二嫂的时候,发现灵堂里只有几个偷懒的婆子,阮芷娘也不能让二嫂魂归的时候没人陪伴。
  “你的身体还没养好,哪里能去守灵。”程礼不同意。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阮芷娘想起早上去二嫂灵前看到的场景:白烛将灭,烧冥纸的盆里都早已冷却只剩灰烬,该守灵的丫鬟婆子都远远的躲在一旁,场面十分凄凉。
  阮芷娘不能让她二嫂灵魂归来的时候这样冷清,便坚定的开口道:“嫣儿不在,葳蕤又去了,二嫂平日里待我亲近,不管怎样这次守灵,我是一定要去的。”
  程礼也想起了大年那天早上,葳蕤过来提醒他食物有毒的事情,在几个侄儿死后,他怀疑过二嫂,但在二嫂也逝去之后,死者为大,他就不再深想了。不管怎样二嫂对他们确实有恩,给二嫂守灵也是情理之中,但他做为小叔子,二哥都没去的时候他不能去,他妻子倒是能去,但他确实放心不下她的身体。
  程礼觉得两难,在屋里走了两圈实在是拿不定主意。阮芷娘却起身换衣裳了。
  “小姐,你的身体才好一点,怎么能往阴冷的灵堂里去呢?”邹大娘也开口阻止道。
  阮芷娘打断了邹大娘的话:“奶娘不要说了,这几天我不去,会一辈子不安心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邹大娘也不能阻止了。
  “这样我们多带些炭盆,奶奶你也穿厚一些,应该没事儿。”李玉儿看阮芷娘下定了决心,便不再劝,开始忙着收拾棉衣披风之类的东西。
  程礼也在旁边吩咐丫鬟准备东西:“这个……,还有这个也都带去。”
  一行人跟着阮芷娘走到了二少奶奶的灵堂,里面果然凄清阴冷,李玉儿她们又把炭盆点了,把蒲团烤热了才安排阮芷娘跪坐灵前。
  “二少爷的伤很重吗?怎么二少奶奶去了,他都不过来守灵啊?”翠蒿疑惑的问道。
  李玉儿说出了她听到的消息:“应该伤的不轻,已经请了很多个大夫了。”
  外院,管家又送走了一个大夫之后,就向程老爷禀报结果。
  “申大夫怎么说?”程老爷用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管家,声音里包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这个申大夫擅长的就着这方面的病症,基本上算是最后的希望了。
  管家低了头,不去看程老爷的表情,低声道:“和其他大夫一样!”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程老爷将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管家连忙上前阻止:“老爷,老爷,程家还要靠您支撑啊,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后继无人,我辛苦撑着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会便宜那些豺狼!”程老爷狠狠的骂道,这段时间程府不光有内忧,外患也纷纷冒了出来,往日里对程府服服帖帖的小家族都开始作妖了,这背后要是没有其他大家族支持谁信?他知道有些人是看着他程府显了颓势,就把他程府的产业当成一块可以争抢的肥肉了。
  自从那次昏倒之后,程老爷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往健朗了,管家生怕他一激动又晕倒了,连忙劝解道:“二少爷还在,一定有大夫能够治好他的,病好之后,就可以守好程家的基业了。”
  “那就是个草包,除了繁衍子嗣,他还有什么用?!”程老爷气急之下直接骂了出来,他心里对他儿子还是很了解的。
  现在子嗣都繁衍不了,是没用了。管家心里也在点头,但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劝道:“还有三少爷和四少爷呢,今年就是科举年了,只要三少爷能够顺利中举,那些家族就不敢这样逼迫我们了。”
  “确实,老三的经义学的还是不错,上一科被那个毒妇破坏了,这一科一定能够考中。”程老爷冷静了下来,微眯着眼睛道:“把礼儿叫过来。”
  管家闻言就跑去了西院。
  正院内室。
  “孝儿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在请大夫?”程夫人听闻管家又送走了一个大夫后,便开口问道。
  当日给程孝看病的老大夫对她们说,程孝只是皮肉伤,只要不得破伤风,再把流掉的血补回来就没事儿了,但看着这几天程老爷不停请地大夫,把几个孙子被下毒的事情都暂且放在了一边,程夫人便知道程孝的伤不简单。
  “应该是老爷禁了口,管家和那些大夫都不肯说。”竹香回道。
  “禁口?看来真的很严重了。”程夫人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转头吩咐竹香道:“你带些银子到那些大夫的药铺里打听一下,我就不信所有人都不为钱所动,况且我是程孝的亲娘,关心儿子病情是理所因当的,他们有什么好隐瞒的。”
  竹香躬身领命:“是,夫人。”
  竹香去的时间不短,下午了才回来,回来时脸色十分苍白,她已经可以预见夫人得到消息时的暴怒了。
  “竹香姐,你怎么不直接进去啊。”丝絮看着站在门口走神的竹香,唇边浮起一丝快意,转而又压下情绪,状似关切地问道。
  竹香被丝絮的声音惊醒,慌乱了一下,才掩饰性的笑道:“这就进去。”
  “孝儿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等竹香行过礼,程夫人便皱着眉头问道。
  “大夫说,二少爷被伤到了肾,以后怕是……”竹香十分小心看了程夫人一眼,快速的小声道:“子嗣有些艰难了。”
  “子,嗣,艰,难!”程夫人被这个消息惊的猛地站起身来,心中难以相信,一定是这个贱婢在撒谎,她逼近竹香,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竹香被程夫人骇人的神情吓得后退了一步,慌不择言:“夫人,这是大夫说的。”
  “哪个庸医说的?去砸了他的医馆!”程夫人怒吼道。
  刚进门的周家媳妇深深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撞到了这个枪口上,也不好再退出去,只能开口劝道:“夫人息怒,医馆都在大街上,您去砸了,旁人都看得到,于您的名声有碍啊,况且要是旁边人问起原因,那些庸医再一乱说,旁人不知事的信了,二少爷还怎么过啊。”
  周家媳妇一副掏心掏肺为她好的样子,再加上这话说的确实在里,程夫人也渐渐听了进去,转头问竹香道:“大夫真这么说?所有大夫都这么说?”
  “最开始都不愿意说,后面撬开了一个大夫的嘴,然后用他的话去套其他大夫,都是这么说的。”见程夫人似乎冷静了,竹香松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并小心的点出了自己的苦劳,希望程夫人不好把火泄到她的身上。
  看来是真的了!旁边的周家媳妇也吸了一口冷气,震惊的看向程夫人,现在程夫人的孙子都死完了,长子也死了,就只留下个程孝,要是他也不能留后,那程夫人的未来就真的堪忧了。
  程夫人的脸色阴沉的能够滴水,显然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大夫怎么说的,到底能不能治?!”程夫人冷静地问道,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她很清楚怎么做才是最有利。
  ‘几乎不能痊愈’这就话,竹香当然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只道:“有一些希望,就是要慢慢治。”
  “那就好,以我们程府在通州府的权势,什么样的好大夫和好药找不到,只要能治就好。”黄家媳妇闻言松了一口气,用欢快的语气安慰自己也安慰程夫人。
  西院,管家到书房拜见程礼:“老爷请三少爷去一趟前院。”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父亲在程府这么忙乱之际,还有心思见他?上一次单独见他已经是去年乡试前夕了。程礼换衣裳的时候默默想到。
  ☆、第91章 赏赐丫鬟
  程礼跟着管家到了前院书房, 见了程老爷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程老爷看着挺拔如松的儿子,这段时间心里的郁气才散了些,开口道:“坐吧。”
  一见面就赐坐,这不像是他父亲的风格啊,尽管心里疑惑, 程礼还是老老实的端坐好, 等着他父亲的吩咐。
  然而程老爷却没有急着说话, 他把程礼从头到脚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 越打量心里越满意,站如钟坐如松, 说话做事一切都有礼有节, 又擅长经义, 怎么看都是一个继承家业的好苗子,怎么就是个庶子呢?不过现在到了这步田地也没关系了。
  程礼本来等着程老爷开口的, 但等了半天程老爷都没有说话, 那目光还把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 不由开口问道:“不知父亲叫我过来, 有何吩咐?”
  “礼儿好久都没有单独过来了, 为父想听听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程老爷被打断了才发现他打量儿子太久了, 不由温声开口道。
  不是每天都过来请安了吗?程礼这句话没有问出来, 不知道他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老老实实道:“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都在书房里研究经义。”
  “经义好,经义好, 学好了经义才能在科举中出头,这才是正途。”程老爷见他这个三儿子确实不不像他那个庸碌的长子和游手好闲的次子,心里不由有些安慰,觉得程家还是有希望的。
  接下来程老爷又考较了程礼的经义,虽然他自己早已把经义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听程礼对那些圣人典籍信手拈来,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学识好。
  “确实是在书本上下了功夫的,但也不要自满。今年又是大比之年,你要再加把劲,争取榜上有名。”程老爷鼓励道。
  程礼不像程老爷那样自我感觉良好,自然没有所谓的骄傲自满情绪,只恭敬的应是。
  “你老师不在通州府,有什么疑难可以去州学向宋教谕请教,也可以写信去问你妻弟。”程老爷紧接着又吩咐道。
  阮政清虽说年纪比程礼小,但他先考中举人,而且名次不错,达者为师,向他请教,程礼也没有什么别扭的心思。但阮政清今年也要参加会试,现在正该是安心备考的时候,程礼怎么会去打搅?况且这里离寒山山高路远的,送信也不方便,但向宋教谕请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说完之后,程老爷又留程礼吃了一顿午饭,程礼临走时,又给他指派了两个跑腿的和一个磨墨的小厮,还打发了人送去上好的笔墨纸砚,可见他对程礼的期望之高。
  这会儿程礼已经反应过来,他在国子监进学的大哥死后,他爹是想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了。程礼心情一时有点复杂,他因为会读书才受到了他父亲的一些重视,想要培养他,而他父亲不知道,他努力钻研经义的目的就是为了早日脱离程家。
  程礼离开后,程老爷想着儿子上进是好的,但没有孙子还是不行。真让程家绝了嗣,他将来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沉默了一阵又问管家:“前些日子让你留意的丫鬟,现在有人选了吗?”
  “看了几个,样貌好的不识字,能识字的样貌一般。”管家斟酌着回答,他其实还没有看,心想有二少爷顶在前面,老爷应该没这么快关心到三少爷头上,况且现在是孝期。但谁能想到二少爷把自己作得不能人道了呢?
  程老爷摆摆手:“现在不用管什么样貌、品行,只要一点,能生就行。这样的有吗?”
  “倒有几个脸圆臀大的,只是她们大多是干粗活儿的,这些太委屈三少爷了吧?”管家犹豫道。
  程老爷沉吟了一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都带过来,我掌掌眼。”
  管家躬身领命,他打算找各处的管事婆子要几个脸圆臀大的,这样的丫环倒是好找,很快就筹齐了十来个。
  程老爷看着管家领来的人不由得眼角抽了抽,指着下首的丫鬟道:“只有这些?”
  “长得周正又脸圆臀大的丫鬟早就被夫人指到大少爷和二少爷的院子里了,现在府里只剩下这些粗使。”管家道。
  做粗使的丫鬟整天日晒雨淋的,有几个能长得好看,大多都是皮肤粗糙,脸色黝黑,有些骨瘦如柴,有些膀大腰圆,程老爷即使再想要孙子,也不愿意把这些人指给他儿子。
  “都下去吧。”程老爷挥手道。
  那些粗使丫鬟不知道刚才有什么好事儿,正心惊胆战,听了程老爷的话,就像得了赦免一样,跑的比兔子还快。
  管家以为程老爷要放弃这个打算了,没想到程老爷又开口了:“反正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生,也不用管什么脸圆臀大了,你挑几个姿色好的送到西院去。”
  “可是老爷,这是孝期,况且三少爷还要备考。”管家小心的开口道。
  程老爷显然已经衡量过,此时毫不犹豫道:“即使生了孩子,只要不说出去,别人也不知道,等孩子稍微长大一些,谁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生的,现在一切都要为了子嗣让路。”
  管家听了无法,只有又选了几个长得不错的送到了西院。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啊?”邹大娘将管家拦到了门外。
  管家有些尴尬,但他也不得不遵守老爷的命令,只能说:“老爷觉得西院丫鬟太少,这是派来侍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的。”
  邹大娘听得火冒,但又不能当着管家骂程府的当家人,只能带着火气道:“小姐在二少奶奶的灵堂,你带着丫鬟去吧。”
  “灵堂?”管家没有料到,他看了一眼周围,有小丫鬟悄悄向他点头表示邹大娘没说假话。
  程家已经有这么多主子出事了,三少奶奶再不能出事了。管家皱眉道:“三少奶奶不是病还没好吗?”
  “小姐也是可怜二少奶奶,堂堂一个大家奶奶,去了连个烧纸守灵的人都没有,那个场景也太凄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多么……。”邹大娘一肚子火,当着管家的面自然极尽挖苦之能,一句话故意说的一咏三叹婉转不绝,那声音让旁边的小丫鬟都打了几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