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陆羽才憋出了一句话。
“师傅，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话虽如此，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洪武目视陆羽，沉声说道。
“有想过。”
“既然想过，你就应该清楚，这门亲事，你不能拒绝。”
陆羽苦笑，他当然知道不能拒绝。
这一旦拒绝，他恐怕得面临青莲教，甚至是中土修行界的追杀，而洪门迟早都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而将他交出去。
与魔教为伍的这个罪名，可不是小罪，这是分分钟被灭门的大罪。
陆羽抱拳，说道，“所以师傅，我此行回来，主要是向你辞行。”
洪武的眼皮一抖，“为什么？”
显然，他对陆羽的这个答案，着实是让他意想不到。
此时的陆羽，正是急需寻求保护伞的时候。
辞行，岂不是与送死无异！
这个弟子，自入门依始......说实话，洪武自问也未曾有好好指导过。
只是教给了洪门的一门绝学，黑砂手。
横练之法，都是陆羽还在内门之时，心有所悟而有大成。
可以这么说，他这个师傅，做得是非常不负责的。
不过，洪武心知肚明。
有一句老话，叫做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陆羽，无疑是他生平所见，天资与悟性最为绝顶的天才，说是妖孽级别的人物，也一点都不为过。
对于这种妖孽，强行灌输自己那一套修行观念，一个说不好，就会弄巧成拙。
因此，洪武对陆羽，完全是处于那种放养式的指点。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这个方法是对的。
无疑，陆羽绝对是他最为骄傲的一个弟子。
恐怕也是他这纵其一生，唯一的一个最令他感到骄傲的弟子。
洪武......
他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但也正因如此，他极度的自私，此时，已然完全体现在极度的护犊之上。
他就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死在那帮修行正统的手里。
沉寂了片刻。
洪武端起了小茶壶，嘬了一口茶水。
他在等着陆羽的答复。
为什么，陆羽宁愿离开洪门，出外送死，都不能接受这门亲事。
洪武在等待的同时，陆羽也斟酌着该怎么回答。
待洪武端起小茶壶那一刻，他也坦然一笑。
“因为......与魔教为伍，已是既定的事实，主要是，我不能连累师傅你啊。”
他说得落落大方。
说得轻松随意。
但，这就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自他恢复记忆那时起，就唯有洪武一人高看他一眼。
也是洪武，帮助他踏入了修行。
还给予了他一个栖身之地。
记得那时，他刚入门没几天，就杀了洪门弟子，这是死罪。
也是洪武，给他擦干净了屁股。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他很清楚，在洪门修炼的那段时日，洪武给他提供的那些丹药，看似不起眼......
但若没有那些丹药，他就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打好基础，并且晋境如此之快。
这点点滴滴，都让陆羽记在了心里。
如今，他闯下了一个弥天大祸，他实在是不能再因这事，而再累及洪武。
在他受到上官凝霜和楚飞雪的钳制之后，就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到洪门，想要摆脱与魔教为伍的罪名。
可惜的是，现在是太晚了。
他也叹了口气，便稍微泄露了隐藏在体内的气息。
条条缭绕的血气，盘旋在他身周。
他把血气，控制在了周边一米范围，也是一现即隐，马上消散于无。
洪武却是猛地一顿，就连小茶壶里的茶水，都溅洒了出来。
血气！
他见识多广，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血气！
与魔教余孽为伍，都已是一项罪该万死的罪名。
如今的陆羽，却修炼了血气......
也就是说，他这个弟子已沦落成为魔道。
洪武脸上的神情，也彻底陷入了呆滞。
如果说是之前，唐门的婚事，可以保住陆羽一名，那么此刻，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陆羽。
一个正统的三流门派，出现了一个魔道，可想而知，若不把陆羽交出去，将再无有回旋的余地。
简单的说，是他现在再做什么都没用了。
“师傅，这与魔教余孽无关。”
“当时我生死一线，若是不修习血气，恐怕我也无法再回来见你一面。”
洪武望向陆羽，言辞冷若冰窟，“难不成，你就不怕在泄露的血气之后，我立马就将你诛杀在此？”
“......如果师傅有杀我之心，我又何苦再绞尽脑汁，远走洪门。”
陆羽的脸上，又再浮现起一抹苦笑。
“你。”
洪武一窒，却也苦笑起来。
若是说道他这个弟子，为何如此获得他的钟爱，除了天资悟性，就是知他心意。
没错，他要是想下手，刚才他有无数次机会，将陆羽毙于此地。
而陆羽这一走......注定也是死路一条。
那些修行正统，绝对是不肯放过这个除魔卫道的机会。
少倾。
洪武将茶壶放回了茶几，然后站起，背负双手走出两步，才沉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计划？”
实际上他也清楚，什么计划都是在做无用之功。
“没有，走到哪就是哪。”陆羽笑了笑。
他能有什么计划，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他可以离开中土修行界，或许就有一条活路，若是不能......天罗地网，彼时他就只能乖乖引颈就戮。
洪武没再说话。
陆羽，却有了动作。
他双膝跪下，“砰砰砰”的就叩起了响头。
直至三拜九叩过后，陆羽说了一句“师傅保重”，才站起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洪武捏了捏拳头。
在陆羽即将离开山顶之时，洪武沉声说道，“办法，不是没有，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为师，可冒险保你一命。”
陆羽的脚步，霍然停下。
“不了，那太冒险。”
陆羽深深地吸了口气，再不迟疑走了下山。
他明白洪武说的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无非是替他隐瞒修炼了血气之事，彼时洪武再出面撮合他和唐雾婚事。
那么他就能获得唐门的庇护，他的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只是，他不能这么做。
一，他不想跟唐雾成婚。
二，这恐怕瞒不住。
只要他还在唐门，就免不了被其他洪门长老，甚至是洪文宗，勘探体内的风险。
所以，离开才是最为保险的做法。
也是对洪武最有利的。
否则，一个弄巧成拙，洪武为了他，就得把命都搭上去。
漫步走下二长老主峰，陆羽也停了下来。
不是他想停。
而是此时，前面走来了四人。
“师弟，好久不见，师兄对你，可甚是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