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不由呆住了。
一个银色长发的女子坐在主位上，衣摆之下，雪白的龙尾盘卧在地面上，鳞片如玉石雕刻而成，闪动着淡淡的冷泽。
她的身影并不魁伟，却带来如山般的压迫感。
女子抬起眼眸，金色的瞳孔映照着虞容歌的身影。
“你救了天极宗，如今又救了我。”她的声音清冽动听，“小姑娘，过来。”
第029章
曾经都是虞容歌利用自己的外貌敲诈别人, 抢断先机。这回终于轮到她被美迷糊了！
最重要的是，不知是否因为面前的女子境界太高，已经彻底脱离凡尘、亦或者是从那个群星闪耀的年代而来, 她不仅美得惊人, 更有一种法相庄严的神性，仿佛是壁画上雕刻着的从远古而来的神女。
美丽、强悍、高贵。
虞容歌仿佛能从她金色的瞳孔中窥见太阳与月光, 看到无情与慈悲。
她不由自主地被穆辞雪所吸引, 回过神之前，已经来到穆辞雪的面前。
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变成了湖泊中央的孤亭。水面毫无波澜, 犹如镜子倒映着天空。
虞容歌一眨眼，已经在穆辞雪的身旁坐下。
女人的龙尾垂入水中, 尾巴尖在不远处拨弄着水面, 掀起一片片涟漪。
这个动作让她身上疏远高贵的神性褪去了一些，看起来终于有些‘人’的气息了。
“这里是哪里？”虞容歌疑惑道。
“我搭建出的幻境，好与你见面。”穆辞雪解释道，“我的魂魄几乎碎裂，伤得严重, 本体无法离开主峰地下阵法, 只能出此下策。”
她修长的手指一抬，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画面。
昏暗的地下里, 一条身形和大蛇差不多的白龙蜷缩在雕刻复杂的阵法上, 阵法散发着微微紫红色光芒，可以判断出，这阵法的能源正是虞容歌供给的天价紫色灵石。
相比于幻境中穆辞雪那比白玉还要漂亮的尾巴, 真正的小白龙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沾着泥土与干涸的鲜血, 鳞片也掉落许多。
虞容歌蹙眉道，“该如何才能救你呢？”
穆辞雪微微摇头。
“我知晓你为了唤醒我消耗了多少灵石，也从沈泽那里看到了你为天极宗做过的所有事情。”她的声音仍然如月光般清冷，望过来的金眸却十分温和，“没必要再浪费下去了。”
穆辞雪抬起手掌，一柄青色的长剑悬浮在她的手心上。
“我身负重伤，纵然以天价挽回，也并不值得。”她说，“救我的价码，足以挽救天下万千生命。我愿化为你的剑魂，助你守护天极宗与苍生。”
虞容歌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神识，她没修炼过，又一直生病，上次能意识到有神识这玩意儿，还是和系统无声交流的时候。
而这次，穆辞雪直接将魂契打入她的意识里，虞容歌只需要心里同意，契约会立刻生效。
女人做事太利落果断了，虞容歌全程没插上话，一直到这一刻，她才刷地站起来，大声说，“不行！”
脑海里的魂契因她的抗拒瞬间破碎。
开什么玩笑，她就是为了穆辞雪不变成剑魂才来救人的，再者说，她要一把神剑做什么，她又不走龙傲天那种路线，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婆而已啊！
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剑魂剧本，幸好她反应快，不然差一点就前功尽弃了！
虞容歌看向穆辞雪，女子没意料到她竟然会如此抗拒，仿若神女般美丽的眉眼间出现一抹迷茫与疑惑无措。
“穆前辈，你看错我了，你更不该将这一切托付给我。”虞容歌非常严肃地说，“我不在乎这些灵石，也不在乎苍生，甚至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在乎天极宗。”
“如果您想看到天极宗复兴，修真界海晏河清的那一天，最好亲自加入进来。”她说，“因为我这个人除了有钱这个优点之外，别无长处！”
整个幻境安静无比，不断回荡着她铿锵有力地最后四个字。
穆辞雪的神情有些呆滞，虞容歌与她对视的目光格外坚定，就差写上：大佬、饿饿、吃软饭。
让大佬当辅助，哪里有抱大佬的龙腿来得香！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穆辞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已经不再是炼虚期修士，最好的结果，或许也不过元婴期。”
这个世界的境界划分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炼虚、渡劫、大乘。
在万年前的鼎盛时期，不仅有人修飞升，高境界的修士也很多。
如今白驹过隙，金丹期已经是那些有天赋的修士能摸到的极限，元婴修士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倒是还有三位化神修士，被称为化神老祖宗，但都大限将至，已经闭关隐居数百年，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似乎快要坐化了。
穆辞雪的炼虚境界在当年都是大佬，如果能全血苏醒的话，整个修真界都够被她来回犁一遍了。
可惜她神魂受伤严重，如她自己所说，就算真的重新聚体成功，境界掉到元婴左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化为剑魂，反倒是能最大保留力量的方式。
虞容歌却不这样想，一个身心自由的活人的主观能动性，可比剑魂强多了。
她看出穆辞雪虽高贵强悍，但实际上怀有对苍生的怜悯大爱，更是对她这个有恩情的宗门后生十分宽容。
或者说，女子太过纯粹，甚至在其他方面显得格外干净单纯。
虞容歌没在修真界长大，这里的人习惯性对境界高者的慕强与敬仰的氛围也不会影响她，她最擅长的便是审时度势。
所以看出穆辞雪的宽容后，她毫无负担地重新在她的身边坐下，并且悄悄地用肩膀贴贴，看到女子没有抗拒，她心中便更有数了。
“穆前辈，天极宗或许不需要神剑，但一定更需要你。”她叹气道，“你从沈泽那里看到了如今修真界和宗门的变化，就知道我们有多么难。”
“在我来之前，弟子们为了救沈泽都被逼到去卖门派、卖魂契的地步了。明明这一切的因在世家、果也在世家，可他们因天极宗走投无路，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欺负人！”虞容歌说，“现在天极宗终于开始好起来了，可是以后呢？”
“等到世家发现天极宗的不对劲，一定会用更加残酷的手段来针对我们。我不堪重用、沈泽还病着，弟子们也才炼气期，那时候该怎么办？”
“倘若那时您已经化为剑魂，或许能够护住天极宗，可是只要不彻底覆灭商盟，拥有神剑的天极宗要面临的情形只会越来越严峻，或许整个修真界都会盯上我们。”
虞容歌看向穆辞雪，诚恳地说，“穆前辈，我需要你，天极宗更需要你。相比于震动天下的神剑，我们更需要长辈的庇护。您是天极宗的师祖，您若是不愿意保护我们，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全心全意地为天极宗呢？”
穆辞雪是个连龙族的身份都毫不犹豫地抛下、只为了守护天极宗的人，虞容歌确信哪怕有一分可能，女子也不愿意抛下宗门。
果然，她沉默了。
“容歌，我并非不想保护你们，而是这个代价实在太昂贵了。”过了半响，穆辞雪低声说，“你光是唤醒我，已经消耗了这么多灵石，再这样下去，或许这个数量还要翻倍，不值得。”
不值得？太值得了！
虞容歌和其他修士之间有汇率差别，在其他人眼里，她花了两千五百万来唤醒穆辞雪，恐怕就连世家商盟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可是对她而言，这只是五十万而已——可她还拥有整整（约等于）十个亿呢！
这点钱算什么事情，虞容歌甚至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十亿来换穆辞雪满血复活。
穆辞雪的实力和身份足以凝结众多仙门、击溃世家，将修真界重新洗牌，而她作为唤醒大佬的大功臣什么心都不用操，直接等着逍遥享福就行了。
可惜这些只是她美好的幻想。
虞容歌多番向穆辞雪保证自己身有机缘劫数，终于让龙祖宗勉强同意了继续烧钱治病。
她这才想起来缺了谁，“对了，前辈，沈泽呢？”
“在主殿。”穆辞雪说，“你的命数模糊不清，我看不清楚，只翻了他的记忆。”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道，“顺便校考了一二。”
虞容歌：……
看表情，总感觉穆大佬不太满意呢。
“天赋一般。”她听到穆辞雪淡淡地说，“有些小聪明。”
……自学入门还能领悟宗门传承的剑法，这种天赋也算一般吗，万年前的鼎盛时期到底是多可怕的时代啊！
四舍五入，沈泽就是在资源匮乏的破旧老学校里自学成才、全村希望的小学霸，他日夜勤奋，然后意外生病发烧，碰到了学科师祖显灵，被师祖校考后，还被师祖嫌弃了。
沈泽，惨。
虞容歌小声嘟囔，“他都不算天才，那我岂不是更愚笨？”
她虽然没修炼过，但很肯定自己这方面绝对就是个普通人。
穆辞雪看向虞容歌，她轻轻微笑。
“你是聪明的好孩子。”她缓声道，“只是不将聪明放在正确的地方。”
……总感觉以前听过类似的话呢，一定是她的错觉。
虞容歌正在心里吐槽，余光忽然看到了沈泽，原来穆辞雪将面见二人的幻觉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穆辞雪刚刚评价他天赋一般。
虞容歌悄悄看他的表情，很想知道一向稳重坚韧沈泽被如此批评，会不会也有挫败感。
沈泽在幻境里的样子与外面截然不同，他如今还在养病，虞容歌经常能看到他披着头发随意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泽长发高束头后，身穿窄袖劲装的打扮。
这身衣袍黑底金纹，不是如今天极宗做的款式，难道是穆辞雪那个年代的宗门弟子服？好霸气。
虞容歌立刻开始盘算回去给全宗门重新做衣服。
沈泽这身装扮，已经是完全剑修弟子的模样，他上前鞠躬行礼。
“师祖。”
虞容歌察觉到，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低落。
“至今为止，你做得还算不错。”穆辞雪说，“但仍然可以更好。”
“是。”
在沈泽这个真正的晚辈弟子面前，穆辞雪不见刚刚与虞容歌时的温和。
她语气不算严厉，却给人高山般的压迫感。
穆辞雪抬起手，一个葫芦形状的小瓶子出现在她的手心中。
“为你治病的那个医修倒是真的天赋奇才。”穆辞雪说，“这瓶丹药交给他，他会知道如何更快治好你。”
沈泽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他立刻压制下来，恭敬道，“是，多谢师祖。”
“嗯。”穆辞雪平静道，“病好之后，我会指点你一二。”
让师祖指导，这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大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