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市有能力喊到二三十号刀手的社会大哥绝对不在少数,但是能在砍完我们以后才让警车出现的选手并不多,贺鹏举算一个,可他没必要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蠢事,剩下的人要么是我和老贺布置的那颗暗棋“虎啸商会”,要么就是一些官家角色。
官家角色中跟我有瓜葛的人虽然不少,但逐一分析的话,现在好像也就欧团结和任宁有这个本事和动机,本身我还怀疑是任宁这个杂碎要弄死我,但听完江琴的话,我的心底疑惑瞬间解开。
我眯着眼睛看向车窗外,心底无比的悲凉,我知道当我背上通缉令的那一刻会有很多人会落井下石,但唯独没想过这个节骨眼上欧家会特么扎我一刀,一直以来我跟欧豪都算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对欧团结也一向恭敬有加,打死我都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干的目的究竟何在。
我正琢磨应该怎么找欧团结聊聊的时候,坐在后排的佛奴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我赶忙扭头问道:“阿奴,你哪不舒服..”
“哥,我想..我想..给佛爷打个电话..”佛奴半闭眼睛虚弱的喃呢。
我沉吟片刻,掏出手机拨通小佛爷的手机号码:“好!”
电话响了十几下后,小佛爷终于接了起来,迷惑的发问:“什么事啊?”
“佛爷,我是阿奴..”佛奴挣扎着坐起来,握着手机喘粗气:“我没有食言,我走了,我又回来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佛奴却说得满眼是泪,吃力异常,我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相对远在阿国的小佛爷也听懂了他的话,小佛爷沉寂几秒钟后低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佛奴再次咳嗽几下,嘴边溢出一抹血迹:“没有,只..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阿奴没有让你失望。”
“傻兄弟。”小佛爷的声音有些颤抖。
佛奴嘴角上扬,挤出一抹不知道能不能算笑容的表情,磕巴:“我有点累了,佛爷,再见..”
“一定要再见。”小佛爷的嗓门骤然提高。
放下手机,佛奴嘴里咕噜出一抹血泡,自言自语的喃呢:“圆..圆满了。”
我握着佛奴的手掌低喝:“别特么瞎说,啥叫圆满?你才二十来岁,还有很多没吃过没玩过的,咱都好好的,躲开这次灾难,哥领着你吃香喝辣,行不?”
“好。”佛奴倚靠在邵鹏的肩头,无意识的慢慢闭上眼睛。
“速度再快点,我兄弟扛不住了。”我扭头看向江琴催促。
江琴手忙脚乱的狂踩油门,侧头看了我一眼交代:“快了,快了,待会成虎你不要下车,你现在被通..”
“嗯。”我沉闷的点点脑袋,江琴的意思我懂,我现在被通缉了,露面的话只会增添更多没必要的麻烦。
十多分钟后,江琴把车停到一家社区医院的门口,完事她和邵鹏费力的将佛奴抬下去,我则呆滞的坐在车里,心乱如麻的观望,可能真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现在的我越来越害怕失去,也越来越不敢去琢磨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时间在我的踌躇彷徨中一分一分游走,我宛如木雕一般保持一个姿势在车内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临近天黑的时候,邵鹏黑着脸拽开车门坐进后排,他的后背微微有些佝偻,应该是包扎过伤口的缘故。
我咬着嘴角小心翼翼的发问:“他,怎么样了?”
邵鹏点燃一支烟,声音不大不小的回答:“医生说会全力救治,那孩子之前就发生过车祸,颅内残存着部分积血,现在又被撞了一次,情况不是特别乐观,而且他的手腕、脚踝的跟腱全都断裂,就算治好,恐怕也废了。”
我脑子当即“嗡”的一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连着深呼吸几口后才稍稍缓和,低下头内疚的出声:“昨晚上就应该撵他走的,是我疏忽了。”
“跟你没关系,他自己选的路。”邵鹏拍了拍我肩膀,将抽过一半的香烟塞进我嘴里安慰:“他想走,你拦不住,他不想走,你骂不跑,不管咋说,孩子直至现在都不觉得后悔。”
我捂着脸颊,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呜咽:“可他妈我后悔了。”
“唉..”邵鹏长叹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九点多钟,江琴拖着疲惫的脚步从医院走出来,手指轻轻叩击几下车窗玻璃,示意我下去,我抹了一把脸,竭力装出风平浪静的模样下车,看向她笑问:“怎么样了?”
“里面的几个医生跟我是闺蜜,我跟她们打过招呼了,你进去看阿奴一眼吧,但是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江琴从兜里掏出个一次性口罩递给我:“他在四楼手术室。”
我楞了不到两秒钟,戴上口罩点点脑袋道:“谢谢。”
“成虎,不要给自己任何压力。”江琴担忧的叮嘱我。
“不会的。”我拿手背擦拭一下脸颊,快步奔向医院,四楼的手术室门口,两个医生站在外面,看到我出现,朝我微微点了点脑袋,其中一个小声说:“伤者现在痛感比较强烈,全麻会失去意识,他本人要求我们局部麻醉,有什么话你尽量快点说,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尽管我心里一直明白大概会是个什么结果,但是从医生嘴里听到,仍旧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难以接受,我喉咙发痒的望向他们问:“没有救治的可能了么?”
医生吐了口浊气回答:“有是有,但存活率太低了,况且我们医院的设备过于简陋,另外伤者本身的求生欲望也不是特别强烈,错过了最佳手术的机会,因为颅内积血的缘故,他的视力、听力会慢慢下降,这种情况,我们能做的真的很少,抱歉..”
我咬着嘴唇,木然的推开手术室门,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佛奴,他浑身插满了各种电子器材,脸上罩着一面呼吸器,看到我进来,他脑袋轻轻转过来,挣扎着想要拽下来嘴上的呼吸机。
我帮着他取下呼吸机,挤出一抹笑容出声:“阿奴,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伤好了,哥带你去夏威夷去印度,你不说你特别想在靖国神厕门口撒泡尿,哥陪你一块撒。”
佛奴把手掌伸向我:“哥,你离我近一点,让我看清楚你。”
“好,你想说什么弟弟。”我握住他的手,蹲在地上,刹那间仿佛心如刀割,无数种负面情绪卷积我的全身。
佛奴反捏住我的手,声音平淡的说:“哥,我什么都知道,刚刚那些医生以为我昏迷了,其实我全都听见了,我的左手和左腿废了,眼睛和耳朵也会慢慢失去应有的功能,就算我真的能活过来,可能也是个瘫痪,对么?”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沉声道:“这家医院规模太小,你挺挺,明天我找人送你去国外。”
佛奴的瞳孔变得有些昏暗,他竭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我,嘴里哈着热气喃喃:“哥,从牲口市场出来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这些年你给我过纸醉金迷,也让我一个狗屁不通的傻小子享受过什么叫尊重和敬畏,我值了,真的。”
“好日子还没开始..”我红着眼睛开腔。
佛奴打断我的话,仰起头,眼角噙满泪水,脸上却泛着笑容:“哥,送我下船吧,我害怕,害怕自己会不知不觉的死在手术室里,更害怕后半辈子都得躺在冰冷病床上。”
我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咬牙嘶吼:“别他妈说这话行不?你在为难我。”
佛奴浑浊的眼珠顿时间变得明媚起来,他抽了口气憨笑:“阿奴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要求,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满足我吧..”
我浑身颤抖的望着佛奴,佛奴咳嗽连连的朝我哀求:“求求你了哥。”
我沉默了足足能有三四分钟,声音沙哑的朝着门外喊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