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摸了摸满是疤痕的脸颊,朝着我师父努努嘴道:“我是陪老狗来的,老家伙死活要来看看你。”
“别瞎嘚嘚哈,说的好像你不想看看你徒弟似的,我就是单纯为了过来送念夏。”我师父翻了翻白眼道:“要不是济市下大雪,飞机起不来,我才懒得在你这儿杵着呢,青市太特么冷了。”
医生努嘴坏笑:“那咱可以坐高客回去呐。”
师父理直气壮的抢过来医生的手提箱也一把丢给我,撇嘴道:“咱好不容易来趟青市,你不让小三子招待一趟,他往后不得后悔一辈子?”
“是是是,师父说的对。”我忙不迭的狂点脑袋。
我看的出来,师父其实就是想我了,亦或者听说我这段时间过的不顺畅,想要过来看看我,如果只是单纯想把念夏送到我们身边,他大可以打个电话,让我过去接人,只不过他们那辈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含蓄罢了。
往出走的时候,师父揣着口袋很是随意的说:“我听说这边的锅贴和烤鱿鱼不错,待会领我们尝尝鲜去?咳咳咳..”
说着话,师父一阵剧烈的咳嗽,感觉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我赶紧轻拍他的后背,咳嗽几声后,师父舔了舔嘴上的干皮道:“青市还有什么好吃的?”
看老头那副模样,我禁不住想笑,明明来前做足了功课,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好像什么事儿都是临时想起来的模样,赶紧应承说:“青市最出名的还是青岛啤酒,老街上的生啤都是当天酿出来的,拿塑料袋子提一兜,再配上点海鲜,完事抽上两口这边的特产烟一支笔,啧啧,那味道儿简直了..”
师父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一巴掌甩在我后脑勺上笑骂:“那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带路啊。”
“咳咳,老狗!”走在侧边的医生干咳两下道:“这才刚下飞机,你就忘了我说的话了是吧?咱怎么约定的?不许喝酒,不能抽烟,海鲜少吃,你是不想要命了么?你要这样式,我可给小四打电话了,让他跟你聊聊。”
师父微微眉头,掐着小拇指头憨笑:“一点点,应该没啥问题吧?”
都是男人,我自然理解让一杆老烟枪放下抽了几十年的烟,戒掉喝了几十年的酒,是件多痛苦的事儿,帮腔笑道:“是啊医生师父,一点点应该没啥问题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医生轻声道:“不是我不近人情,你师父脑血栓刚摘下来输液瓶子...”
“行了!不喝了,我不喝了还不行?”师父骤然提高嗓门,盖过医生的声音,气呼呼的背着手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边走边小声嘟囔:“我往后就喝玉米面糊糊,啃窝头,这总行了吧?”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小孩,此刻师父的模样就跟个毛头小伙一模一样。
医生走到我旁边,声音很低的说:“成虎,你师父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台跑了上百万公里的老爷车,看起来外观好像没啥大碍,实际上内部构造早就不堪重负,这次出来,小四说啥不同意,为这还跟你四哥吵吵了一顿,总共一个半小时的飞机,他吐了四五次,不是晕机,就是他身体机能衰退的太厉害了。”
我诧异的问道:“这么严重?”
医生揉了揉浑浊的眼眶,摇头叹息:“唉,年轻时候刀光剑影,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现在老了身体不得报复回来呐,你也是,别觉得现在自己身强力壮,啥都能扛得住,等你到他这个岁数,指不定一场感冒就能要你命,自己多保重吧。”
我心里涌动过一抹悲伤,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医生师父,那我师父还能..”
我实在不忍心问出来后面的话,停顿了一下后,没再继续开腔。
医生明显知道我想问什么,迟疑片刻后,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这世界上什么事都可以等,唯独尽孝等不了,不管是你师父还是你爸,他们的日子都是论分计算,多陪陪他们,哄他们高兴,至少将来你回忆起来,不会觉得心如刀割。”
“嗯。”我使劲点点脑袋。
出了机场,我们一行人开车先去了市南区,给师父和随行的俩小伙订了几间房,一路上念夏跟谁都玩,唯独不理我,每次我想抱抱她,她都跟避瘟疫似的往后缩,看来真是太长时间没见面了,小家伙对我产生的距离。
然后我们又在附近找了家挺出名的粥铺,简单的吃了口东西,完事我掏出手机准备查询应该领着两位师父去哪转转,别看我来青市这么久了,我其实也没正经玩过,对于这片的风景区、名胜古迹比外地人强不了多少。
见我手忙脚乱的一通乱按手机,师父拍拍我肩膀,又看了眼正独立吃饭的小念夏,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哪也不去了,找找青市有没有儿童乐园,只要小家伙玩的高兴点,我心里就舒坦。”
念夏显然跟师父的关系要比跟我和她妈更亲近,趁势钻进师父的怀里,一手拨拉师父的头发,一手揪住老头的胡子,嘟着小嘴撒娇:“狗爷爷,你不是说领我去海洋馆的嘛..”
我瞪着眼睛呵斥念夏:“不许胡闹,快下来,还有你以后要叫师公,不许没礼貌。”
念夏委屈的撅起小嘴儿,慢吞吞的从师父身上爬下来,红着眼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望着我。
“啪!”
我话还没说完,师父就一个巴掌扇在我后脑勺上臭骂:“你胡闹什么!吓着孩子你负责啊?老子辛辛苦苦带了这么久都没舍得大声吼念夏一句,你这当爹的是怎么回事?才见面几分钟就吓唬孩子。”
我摸了摸鼻头,没敢继续再吱声,到是藏在师父身后的念夏一脸得意的朝我吐了吐舌头,小眼睛里透着一抹狡黠,像个偷着鸡的小狐狸一般,猛地一瞅她现在的样子,我愈发有种照镜子的感觉,无语的呢喃:“绝对是亲生的..”
苏菲一把揪住我耳根子,掐着腰娇嗔:“废话,不是你亲生的,难道是我和别的男人生的?别动不动就熊孩子,念夏长这么大你照顾过一天么,教过她一次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么?谁都能唬孩子,唯独你不行,至少现在你没有尽到父亲该有的责任。”
一看见我吃瘪,小念夏更是开心的发出“咯咯咯..”的欢快笑声。
听到苏菲的话,再瞧瞧小家伙笑的那么开怀,我心头顿时涌过一抹愧疚,从这孩子出生到现在,我抱她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念夏马上六岁了,可我却没能陪她过一次生日。
想着想着,我鼻子微微一酸,握住孩子的小手,轻声道:“宝宝,往后爸爸肯定都好好对你。”
“哼..”小家伙歪着嘴,把脑袋转到别处,瞬间把大家都给招笑了。
一顿饭吃的温馨满满,吃罢饭,大家短暂休息一会儿后,我们就出发去了青市的海洋馆,临行前师父说啥不让那两个陪同青年一块跟着去,说是只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转转玩玩。
经过一下午的熟络,一颗棒棒糖外加上我的各种甜言蜜语总算把念夏哄的高高兴兴,既愿意跟我一块玩,也答应让我抱,唯独不乐意喊我爸爸。
从海洋馆出来,我们又去了附近的一个马戏团看表演,本来我以为事情肯定会圆满的开始,甜蜜的结束,可是当马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猛然在舞台角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高天!
这家伙穿着马戏团里的戏服,手里拿着个小丑的面具,朝我们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比划了个手枪的手势,朝着我晃了晃,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后台。
见到高天我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扭头朝着师父轻声道:“师父,咱们回去吧,我想起来有点重要的事情没做,挺紧急的。”
我又不能告诉他,我看到一个病态,不然以师父的暴脾气指定不会走,说不准还要拎刀拿枪的跟对方干一下。
如果只我一个人,我一点都不怵狗日的,相反可能还会追出去,可现在我一家老小都搁旁边,我是真怕高天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跟师父说完话,我就掏出手机拨通鱼阳的号码小声说:“来趟市南区蝇子街的马戏团,速度快点..”
师父眨巴两下眼睛问我:“这才刚开始表演,咱们就回去?”
我咽了口唾沫焦急的催促:“我事儿挺急的,回头再跟您解释行不?”
医生接茬道:“你有事儿就忙去吧,我们待会自己会酒店,小东西盼很久才盼到来看马戏表演,这么走,她又得还长时间不开心。”
我侧头看了眼念夏,此刻她正兴奋的拍着手,看着底下的驯狮表演,精致的小脸蛋上挂满了喜悦和满足,我吐了口浊气,凑到念夏的跟前,声音很小的搂住她说:“宝贝儿,爸爸现在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咱们能不能今天先回家,明天再来玩?”
念夏懵懂的眨眨眼睛,稚嫩的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后,竟然出人意料的点点头,脆生生的说:“好,但是你说话要算数,我们拉钩钩。”
看的出来小家伙特别不舍得走,但还是强忍着同意,我深呼吸两口,挤出一抹笑容,抻出自己的尾指道:“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我直接拨通了110报警:“喂,蝇子道马戏团有个通缉犯,你们快点过来,我亲眼看到那家伙在拎刀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