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清楚了,她缓缓出了口气,轻声说,“好的,我明白了。”
萧云辞淡淡道,“不必担忧此事,你想带随侍可以带上一个,并不影响大局。”
温凝摇了摇头,“还是带护卫为妙,去宜州自然是轻车简从最好,殿下英明。”
再说,木槿和晴月之间实在是难挑选,挑谁另一个都会不高兴,她还不如一个都不带,一视同仁。
萧云辞并不说什么,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似的,却见温凝走近两步,“殿下……我来伺候您更衣。”
他一滞,眼眸沉沉看着她。
——晴月是他安排好,这种积极表现的小丫头自然会争宠,赈灾自然不可能带两个丫鬟伺候,温凝自然会考虑两个都不带。
而且温凝不是矫情的性子,单独出门也没问题,与他一道自然是互相照顾。
可她如此主动,一切过于顺利,却令他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却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她见萧云辞似乎有些意外,赶忙小声说,“我……我没有伺候过男子,衣裳腰带都不会解,若是出门在外被人看见,恐怕会露馅。”
温凝终于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都说出了口,成婚虽然只一日,至今萧云辞都是自己穿衣,或者由邓吾来伺候,她甚至不知道男子身上的腰带是怎么解怎么系的。
这次出门,既然在外人眼中是夫妻,自然少不了这些亲昵之举。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她不想因为这些细节而暴露他们假成婚的事实,现在就想借机练练手。
萧云辞面色平静,许久才道,“好。”
温凝心跳顿时快起来,缓缓走近几步……她的身量刚好到他的下巴,满头秀发的香气正好飘散至他的鼻尖。
她浅浅低头,鼓起勇气将手伸到他的腰带上。
她感觉到他似乎微微僵硬了些,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心中紧张反而松了些……还好不止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两个人都不熟练,总比她一个人丢脸要好。
于是她极为认真的去打量那镶嵌了玉石的腰带,她不太明白这腰带是如何束上的,怎么就这么结实,怎么拽不下来?
萧云辞平静的面容生出些许裂痕。
温凝蹙眉,将手指伸到那腰带里侧,想要看看那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暗扣?
可她手指刚伸进去,却听耳边传来萧云辞一声喘息,伸手猛地抓住她那胡乱动的手指,将她拽到身侧。
她惊慌抬眸,与他棕黑的眸子撞到了一处。
第三十七章
原本两人便靠得极近, 如此一来温凝几乎被他拽进了怀里,温凝心中一慌,想要开口,却被他此时的目光镇得整个人僵住了。
萧云辞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 眼眸中暗流涌动喷薄而出的情绪要将她整个淹没。
她顿时不敢乱动, 心中慌乱想着……刚刚是不是太随意, 冒犯到他了?
温凝呼吸急促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只觉得自己的手此时被萧云辞紧紧地攥在手心, 滚烫的温度比平日里更加灼热几分, 令她的手也开始灼热发烫起来。
两人呼吸交错之间,一个沉一个轻,却都比平日里急促些, 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萧云辞看着她紧张的模样, 眼角微微颤了颤, 微微张口, 声音低哑得几乎有些听不清, “你……”
温凝心中有些愧疚,觉得错在自己, 不该随意乱动,也在这时主动开口道, “殿下,抱歉……方才我不该随意冒犯您。”
温凝声音极轻,耳根有些微红, 却感觉到他听到自己的话之后, 手掌力道忽然紧锁,将自己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些, 几乎要捏碎她。
温凝手指不自觉颤了颤,有点疼。
“不必道歉。”萧云辞感觉到她的手指轻动,这才发觉将她捉得太紧,缓缓松了松手,突兀地转了个话题,“手上烫伤好些了吗?”
“有了殿下的药膏,好多了。”温凝立刻应声,“那烫伤并不严重,早已经完全不疼了。”
两人又同时沉默了下来,萧云辞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这腰带不好解,下次教你。今日不早了,我去洗沐。”
“嗯。” 温凝赶紧点头。
两人默契的回身,各自分头去干别的。
温凝早已收拾过,便直接去了床边坐着,她恍惚间听着隔壁洗沐间传来的水声,脑子不由得想起他今日早晨……
明明已经洗过一遍了,怎么又洗?
是自己不干净么?他接触后便要洗沐?
温凝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她今日也洗过的,不臭。
温凝穿着干净的里衫先上了榻,房间里的蜡烛莹莹闪烁,她看着那摇曳的烛火,觉得自己的心神便像是那火一般,想要静下来,却时不时有风来,吹得她一颗心动个不停。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总是浮现方才的画面,萧云辞那双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眼眸,搅得她心神不宁。
听着洗沐间没了动静,温凝赶紧先行躺下,面朝里睡着。
随后她的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温凝看着他墙上的影子,修长而瘦高,面容棱角印在墙面上,极为好看。
他忽然吹熄了蜡烛,屋内顿时被月光笼罩,他的身影又被那屋外照进来的月光投向另一面墙,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孤独又发冷。
床榻微微一沉,他的气息便在温凝身侧出现,浅浅淡淡的呼吸,靠近时带来一股微微的凉意。
温凝一愣……凉意?洗沐之后不都是身上冒着热气的吗?
他洗的是凉水?
他躺下之后,温凝缓缓转过身子来,却对上了他的目光。
“说吧。”萧云辞仿佛猜到她有话要说,不同于方才,此时他的声音已恢复了些许平静。
“虽已是初夏,天气还是凉……”温凝开口道,“您洗沐要注意保暖。”
萧云辞睫毛微微动了动,看了她一眼,“嗯。”
片刻后,他补充了一句,“习惯了。”
温凝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他之前与必格勒对峙时丝毫不落下风,似乎身手非常好,她记得爹爹以前也经常用凉水冲凉,说是对身体好。
他应当也是有这种习惯,看来习武之人都是如此。
萧云辞看了温凝一眼,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又面色寻常,不禁微微挑眉……她这是懂什么了?想哪儿去了?
月色安静,二人沉静半晌,萧云辞缓缓躺下,缓缓闭上眼。
却听到她又开了口。
“殿下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躺着的缘故,她声音更显纤细软糯,带着几分慵懒,更多的却是关切。
听到这句话,萧云辞却只觉得一颗心猛地被撞了一下,猛地睁开眼,借着黑暗收敛自己的情绪。
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从前,情绪也随之晃动,当年的秋风仿佛又卷着那些过往刮到了他的面前。
同样的话,他从前也听过。
是在齐府的池塘边。
他还记得那一日齐微明不在,他正逢人生中最绝望的境地,一时无法自控,坐在池塘边发呆。
那是他幼时唯一一次控制不住情绪,周围没有下人和侍从,也没有太监与宫女,他几乎想要将自己整个浸入水中,将自己溺死在那浑浊里。
他却在此时听到一个可爱软糯的声音。
“姐姐?原来你在呀。”
他纹丝不动,眼角余光却见那个平日里经常与齐微明黏在一块儿的小丫头缓缓凑了过来。
她面上似乎有些失落,不等他问,她果然主动说,“昭言哥哥不在呢,也不跟我说一声,本来以为白跑一趟了,还好有你在。”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发呆?”
“今天齐微明不在,你可以跟我一起玩吗?”
“姐姐怎么了?”
小丫头仿佛一下子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小心起来。
“姐姐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小丫头干脆缓缓在他的身侧坐下,紧紧地靠着他,眼眸看着他的眼睛眨巴眨巴,她小小的身躯暖暖的,是属于人间的温暖。
“没关系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切困难都会过去的。”温凝试探着说。
“这是爹爹说的。”她小声迟疑道,“不知道这里用合不合适呀。”
他依旧不动,只疲惫的闭上眼,不想搭理她。
“那我陪你坐着好不好,萧云辞哥哥。”温凝见他不回应,便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他的身边。
秋风卷起一地的碎叶,平日里淘气四处蹦跶的小姑娘便这样乖巧的一动不动,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云辞反应过来时,温凝已经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她面容稚嫩,小小的一只,浑身软绵绵暖洋洋的。
他苦笑一声,解下衣裳,将她裹了起来。
秋风冷,可他周身却是前所未有的暖意。
……
“殿下?”
厢房中,温凝见他一直没有回应,轻轻地试探问了一声,“您睡了吗?”
“没有。”萧云辞侧眸看她,“你怎么看出我心情不好?”
“不知道。”温凝自己也摇头,“像是一种直觉。”
萧云辞淡淡一笑,看向她的手腕,果然,那镯子已经被她取下来。
“那镯子……太后曾给过母亲。”他缓缓道,“北明迟迟没有抽中天命签的女子,父皇便一直没有立后,任诸位妃子在后宫内斗,母亲受太后喜爱,太后便将这镯子给了母亲,父皇便打算册立母亲为后。”
温凝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坐了起来,惊愕的看着他。
她满身黑发披散,脸色却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