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马斯神父有问题,却被金钱诱惑,助纣为虐。”
在这个时候花大量金钱散播谣言的人,其心可诛。这些散播谣言的人眼看事情败露,想也没想地就开跑,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却仍旧选择了为虎作伥。
说话的间隙,他从愣神的士兵手中接过了剑。
众人只看到一道锃亮的利光从顾平生的手中迅猛而出,传闻中没有接受过王族剑术教学的这位异族王子,挥剑的姿态是那样风姿卓绝。
剑影过处,人头落地,不敢置信的表情永久地定格在了那些人的脸上。
顾平生抬眸冷言道:“罪不可赦。”
人群再一次陷入了无声之中。
良久,他们看到顾平生将手中的剑交付给了刚才的士兵,锋利的剑尖上还挂着一滴血,啪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就像是那些突然落地的头颅。
如此轻巧,就斩杀了数人。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跪在地上的男人,都经不住冷汗津津,畏惧地看着那长身而立的俊美青年。
解决了这些散播谣言的狗腿,顾平生留下男人作为活口,让厄尔他们带着人去指认捉拿马斯神父,自己则带着那名治愈系玩家,在将领的带领之下前往调查瘟疫的源头。
在出发之前,将领命人拿来了一套自制的防护服,说白了就是将布帛叠了好几层,罩住自己的口鼻和暴露在外的皮肤。
虽然知道自己不需要这个东西,但顾平生没有拒绝将领的好意,将其穿上了。
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青年,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看向顾平生的眼神中,有惶恐不安,有惊疑不定,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青年走在了前面,后面的人群也没有散开。
他们抬起脚步,不约而同地跟在了顾平生的身后。
将领眼睛盯着前方,看似在专心带路,却忍不住时不时地往后瞄向顾平生。
“你在想什么?”
被人发现自己的偷看,将领惊了一下。对上了顾平生温和的视线,才有些自责地说道:“我应该在他们动手之前阻止他们。”
如果让阿西卡莫的王族血脉在这里出了事,他万死也难逃其咎。
顾平生:“不必这样愧疚,你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在群众围拥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指挥自己的士兵上前阻拦,才没有让尖刺栅栏被推动,让人们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到顾平生的面前。
“恕我直言。”将领抿了抿唇,“您为什么要进来,难道您完全不害怕他们伤害到您吗?一旦打起来的话,您很有可能受到生命危险。”
“群起的仇怨是挡不住的,让他们发泄出来比较好。”
顾平生知道跟在身后的当地人也在竖起耳朵偷偷地听,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害怕受伤,害怕死亡,我就不会到这儿来,就留在王都的宫殿中享受侍从的伺候,不比这要舒服得多吗。”
“反正那些人骂人的话也传不到我的耳朵里。”
人们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滋味,事实上,他们想不通顾平生丢下那种锦衣玉食的权贵生活,跑来这儿干什么。
如果是他们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那不是傻么!
见过了顾平生刚才果决凌厉的一面,他们倒不会将对方看成很傻很天真的异族王子,所以更加好奇起顾平生的行为。
有人壮着胆子去问:“所以您为什么会过来……?”
顾平生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他转而向将领询问这几天他们调查到的线索,将领带着敬意,将他们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平生。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瘟疫产生的源头,一个破落的土平房前。
基本上越往巷子深处走,人烟就越稀疏,顾平生一路走来,听到土房子里不时传出粗重的咳嗽声,过猛的呛咳,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去。
有人无力地瘫坐在家门口,身上裹着一张遮挡日光的长布,眼睛里没有聚焦点,好像失去了灵魂,空洞麻木地看着四周。
他们的身体比其他人都要瘦弱,多的是一些老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看到顾平生他们过来了,老人们微微挪动下眼睛,就又颓然地栽了过去。
苍白的头发上尽是灰尘,枯瘦如柴的手掌紧拽在胸口,有气无力地盯着脚下,等着自己的死期。
他们对活下来已经不抱希望。
将领告诉顾平生,这里是城镇中的贫民窟。
每一个城镇都有贫民窟。
偏僻、阴暗,属于大街上热闹嘈杂的人声都传播不到的地方,哪怕有人在这里生了重病,也不会引起他人的重视,直至有人偶然路过,嗅到尸身腐烂发臭的气味,上报给当地的政吏才会得到处理。
投放瘟疫的人选了一个“好地方”。
到了小土平房的附近,基本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人们对着灾害传播之处避之不及,靠近这条道都觉得晦气,这几天时间,除了前来调查的士兵们,没有人到来。
刚一靠近,顾平生就听到了一阵哼哧哼哧的急促喘气声,他没有等待将领上前为他开门探路,率先一步推开了房门。
吱呀声响起,摇摇晃晃的破烂木门被打开,落下了一阵细细的飞灰,众人穿着防护服,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看清楚门里面的情况之后,他们倏然睁大了眼睛。
那哼哧哼哧痛苦挣扎的声音,正是由房子里唯一的老人发出来的,将领在一天之前还给这片地方分发过物资,见过老人并不怎么精神但还正常的模样。
然而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周身缠着破烂布帛的“怪物”。
脓疮遍布在他的脸上、手脚上,蔓延至身体各处,被压破之后流出一阵黑紫的脓血,从布帛的表面渗透出去,凝结成了一块一块脏污的结块。没有被布帛遮盖住的地方,更淌着混合了腐坏血肉的黄色浓水。
老人下半身在床上,前半个身子却趴在了地上,他是摔在了地上,可却顾不得疼痛,皮包骨头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着前面够去。
在他的手前面,顾平生看到了半个摔碎的水壶,里面的水洒落在了地上,只有半块可怜兮兮地还残留着一点的水。
看到这可怖又恶心的一幕,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经不住吞咽唾沫,恐惧那脓疮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
身边的顾平生却毫不犹豫地动了。
将领惊慌出声:“殿下!王子殿下,不能过去——”
顾平生已经将老人给搀扶起来了。
他再转身,伸手把那盛着水的土瓷片捻起,递送到了老人的嘴边。
老人哆哆嗦嗦地喝到了那一口水,终于从那濒死的难受中挣脱出,看到顾平生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来这儿啊?”
因为顾平生的身体被厚厚的布帛所阻隔,老人并不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他眼睛有点看不清,模糊地看到了顾平生身后的一大堆人,以为对方是上门查看情况的将领,无力的话里满是悲伤:“我感觉到了,我快要死了,回归阿西卡莫的大地,你们不用再费力送东西过来了。”
“大人们,你们都是好人,不用再照顾我了。”
前来调查瘟疫一事的将领得到了菲罗斯宰相的示意,知道这一场瘟疫的起源不简单。而自己是瘟疫源头这件事,对老人来说太过残忍,将领也没忍心告诉给对方。
“快走吧。”
老人用他那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推了顾平生一把:“走吧……”
听到这话,将领就想要将顾平生给抓回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脓疮看起来太过恐怖,他害怕顾平生也给感染上。
但是顾平生躲过了将领伸过来的手,再次动作,居然是将老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你们都让一让。”
顾平生主动抱起身上满是脓迹的老人这件事,让众人的心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们不约而同地给顾平生让开了道路。
顾平生看向其中的治愈系玩家:“给大家都施加一个增强免疫的buff,让他们把这附近的居民都给带到外面的广场上前,注意过程中不要接触到其他人。”
一路走来,玩家们也在谨小慎微地检测这场瘟疫对他们的影响,或许是因为这个副本的组成难度并不包括这场瘟疫的出现,只靠玩家自身强化了体质的抵抗力,足够让他们免受瘟疫的感染。
但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和接触到身体流脓的重症患者,那对心灵的考验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看着面不改色做这件事情的顾平生,他们瞬间敬佩得无以复加。
玩家们照着顾平生的命令,沿途只要是看到病得比较重的人,无一例外,都给拉了过去。
而这些身染上重病的人,没有力气跟随之前的大部队,也不知道顾平生刚才惩戒了散播谣言的人。看到气势汹汹朝着他们走过来的玩家,陡然想起过去出现的那场大瘟疫之中,为了抑制住瘟疫的蔓延,上位者会直接屠城。
而眼下,他们以为自己即将被处理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反抗这些玩家想要把他们给带走的玩家。
玩家们满脑子黑线,费尽力气才把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们给按捺住,他们没有顾平生那样的耐心,近乎是拖拽地把人给带到了。
因为那粗鲁的举止,得病的人更加坚信自己要被处理掉,绝望不已地说道:“大人,大人,你放过我吧,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好,我根本就没有得病,求你了大人!”
在完全得不到回应之后,人们哭泣起来,为自己愁云惨淡的命运哀悼。他们用痛恨的目光搜寻四周,想要找到这一举措的主使者,却看到了抱着重病老人的顾平生。
没有特效药,没有专治疫病的医疗专家,由于对瘟疫不够透彻的认知,人们甚至只能用瘟疫一词,笼统地称呼这场疫病。
说实话,按照阿西卡莫现有的这些条件,即使是顾平生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有效地解决掉这场瘟疫。
所以他需要兵行险招,得到神殿里的力量来化解这场危机。
见顾平生两只手都腾不出来,蹲在顾平生脑袋上黑猫举起爪子,唰唰两下,挡在顾平生脸上的布帛就散成几块,掉落在了地上。
看到有着不俗容貌的俊美青年,被带来的居民们又是一惊,哗然不绝。
正准备说话的顾平生眉头微微跳了一下,瞄向头顶的黑猫。
黑猫似乎知道他的无言以对,懒散地笑了两声,毛茸茸的尾巴如手掌一样勾起,温柔地拂过顾平生的脸颊:“我的小顾老师,现在可不兴打白工了,无偿的舍己为人咱们不做,知道么?”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必须得让他们好好地记下来。”
顾平生叹气:“让他们记住我有什么用?”
“有大用。”黑猫悠悠笑道,“知道你的人越多,仰慕你的人越多,供奉你的人越多,你的力量核心凑齐之后,能够展现出来的力量就越大。”
顾平生小小地琢磨了下,一言难尽地说道:“还要人供奉,难道我也是个神?”
他之前就隐约有这样的感觉了,毕竟他能够响应人民的祈盼,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同为神的邪神小黑猫忍不住拿爪子拍了拍他的脑袋,干什么这么一副嫌弃的语气。
被猫不忿地拍脑袋,顾平生有点忍俊不禁:“好啦好啦。”
是神也好,不是神也罢,那些都不重要。
顾平生想要去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就算是山崩地裂,世界坍塌,也动摇不了他的意志和决心。
自从老人得了疫病之后,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外面的太阳了,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经不住恍惚地问顾平生:“年轻人,我这是在哪啊,是已经死了吗……”
他动了一下,手无意摸到自己腿上的脓疮,再看顾平生白净的脸,刹那间清醒了,升起一股诚惶诚恐的慌乱。
“你怎么敢不带面罩碰我,快,快放我下去,别让你也染上了病啊!”
即使是外人看来,这也是极其割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