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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文学 > 历史军事 > 惹春腰 > 惹春腰 第165节
  至此,他不解的事全明白了。
  为什么去年腊月初一的夜晚,裴肆能过于顺利地侮辱公主。
  为什么唐慎钰暗中将他的嫂子和二侄儿送到幽州,可这两个人却落到了裴肆手里;
  为什么旁人救不了先帝的驾,偏裴肆能,旁人怎么得不了太后的宠,偏裴肆可以,这条毒蛇爬的太快太顺利了,原来,背后一直有只手托着。
  邵俞苦笑,原以为他把这些贵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谁知,他早都落入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和他家人的性命,全都被人掌控,他今日亲眼看见嫂子和小侄儿的断手断脚,这就是警告。
  这时,春愿温声问:“你大侄儿安顿好了么?”
  邵俞点头道:“在客栈里等着奴婢呢。”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紧紧攥住,犹豫着不肯往茶里下。要不,他就自尽在这里吧,也算赎罪了。
  此刻,春愿轻抚着小腹,眼神温柔:“原本没三个月,是不能说的,但你要走了……邵俞,我跟你分享件喜事,我有身孕了。”
  邵俞一愣:“呦,那是好事,奴婢冒昧问您一句,几个月了?”
  春愿莞尔,面带羞色:“整两个月。我身子弱,大夫最近请平安脉,竟没摸出来。今早上我晕倒了,传了宋太医才知道的。”
  邵俞眉头蹙起,有条不紊地煮茶:“那这么算来,您应该是去年腊月初一有了的,奴婢记得那天早上给您端了碗避子汤,您没喝?”
  “我倒了。”春愿手附上发烫的脸,“得亏倒了,否则就……”她轻咬住下唇,笑道:“待会儿大人回来,我告诉他,他肯定很高兴。”
  邵俞狞笑,“对呀,大人定意外又高兴。”
  他毫不犹豫地将药下入茶中,双手捧着,踏着规矩的小碎步行到春愿跟前,跪下,将茶举过头顶,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奴婢恭喜公主,愿您母子平安。”
  春愿接过茶,喝了两口,只觉得腹内都暖了,点头赞道:“还是你做的茶有滋味。”
  邵俞兴奋地心狂跳,笑着感叹:“奴婢这一年伺候您,眼见着长安的风云变幻。对了主子,若是有人在您背后捅刀子,嗨,不是奴婢这种的贪银子,就是对您犯下了天理难容的罪恶,您会原谅他吗?”
  春愿又喝了口茶,眉梢上挑:“当然不会。”
  邵俞嘿然:“奴婢也不会,奴婢恨不得他能断子绝孙,痛苦而死。”
  说着,邵俞给春愿磕了三个头,笑道:“主子,奴婢这就走了,愿您今后平安喜乐,顺遂康健。”
  “好。”春愿双手扶起邵俞,“也祝你今后一切顺利。”
  邵俞起身,深深地看了眼春愿的小腹,退了出去。
  花厅里又恢复了安静,人走了,茶也凉了。
  春愿将邵俞做的茶一饮而尽,她起身,想去外头透透气。
  这会儿天完全黑下来了。
  春愿踮起脚尖,伸胳膊去够灯笼穗,现在一切都好,新出的月牙好,微微吹来的冷风好,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也好。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婢女和婆子们欢喜道:“驸马爷回来了。”
  春愿忙往前望去。
  唐慎钰他真的回来了,踏着月光,大步走来,冲她招手:“酒菜准备好了没,我可饿坏了。对了,我刚碰见了衔珠,她送邵俞去后角门,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给我准备了份大礼。是什么呀?”
  春愿抿唇笑,迎上去,“我偏不告诉你。”
  刚走到石台阶跟前,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没站稳,她整个人从高台阶上摔了下去。
  瞬间,她的肚子绞疼的厉害,感觉有什么从身.下淌了出来,剧痛和眩晕根本不容许她仔细想,喉咙又痒又甜,她猛咳嗽,哇地吐了几口血。
  春愿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尽是惊恐的尖叫声,她隐约看见,唐慎钰抱着她,拍她的脸,求她别睡着,冲跟前的人吼:快去找太医!
  春愿想对他说,别急,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155章 我的心不太舒服 :
  喜和哀是可以同时发生的。
  前刻,唐慎钰刚刚从平南庄子回来,他还庆幸着,因着他亲自带太医去给孩子看病,姨妈虽还对他冷言冷面,好歹愿意和他说几句话了;他还欢喜着,在外风餐露宿几日,小别胜新婚,他总算能和阿愿团聚,坐下来吃一顿晚饭。
  此刻。
  唐慎钰看到了什么?
  他眼睁睁看见阿愿从台阶上一头栽下来,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阿愿,阿愿!”唐慎钰急冲过去,还是没能接住她。
  他双膝跪地,抱住她。
  此时的她痛苦的浑身痉挛,咳嗽了通就开始吐血,忽然眼神涣散,软软晕了过去。
  “你怎么了?”唐慎钰的声音都颤抖了,拍着春愿的脸,“别睡啊,打起精神,你别吓我啊!”他疯了似的朝周围聚过来的婆子和丫头怒吼:“愣着干什么,快找大夫啊!”
  唐慎钰一把抱起妻子,朝花厅里奔去,径直去耳室,将她放在罗汉床上。他平日里是冷静的,遇事再难再险,也总会保持清醒,迅速想出对策。
  可现在,他脑中竟一片空白,看着她面如死灰而且又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焦灼着,拼命地喊她,焦急到慌乱,他恨得打了自己一耳光,逼迫自己冷静,冷静!
  阿愿这样子是中毒了。
  唐慎钰呼吸粗重,第一时间断定这点。
  忽然,他看到自己手掌心和袖子上粘了不少血,红殷殷的,而阿愿的身下这会儿已经蔓延开了。
  “你、你……”唐慎钰心里猜到一个想法,但绝不可能。
  而这时,去送邵俞的衔珠急匆匆跑回来了,她路上就听见了动静,一路狂奔。她看见公主这样子,瞬间明白了,惊恐地朝婆子丫头们喊:“快去准备热水。”
  衔珠眼泪唰地下来了,扑到罗汉床边,哭道:“这可怎么好啊,殿下今早刚知道有了身孕,准备晚上跟大人说的,怎么会这样……”
  “什么?!”唐慎钰如同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这怎么可能,他和阿愿和好后,虽偶有亲热,但并未行过周公之礼,阿愿怎么可能怀孕!
  唐慎钰顿时暴怒,朝衔珠劈头盖脸地喝道:“公主怎么可能怀孕,你敢污蔑她的清白!”
  衔珠被吓得瘫坐在地,手捂住心口,她不晓得这里头的内情,手指向外头,哭道:“咱们府上的大夫诊了好几遍,殿下确实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唐慎钰也懵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衔珠见唐大人这会儿说话颠三倒四,糊里糊涂的。而且大人双眼猩红,脸上身上皆沾了血,活像个恶鬼,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些,抽泣道:“这您干麽问我啊?方才公主和邵俞在花厅说话,殿下说她去年腊月初一和您同房,身上有了的,您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唐慎钰惊住了,去年腊月,他,他没碰过阿愿啊,这个孩子……
  他无暇顾及这些事,阿愿的命最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唐慎钰从阿愿发髻上拔下金簪,扎了下自己的胳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颤声质问衔珠:“公主嘴唇发黑,吐了那么多血,显然是中毒了!你们到底给她吃什么了?!”
  这话一出,婆子丫鬟们跪了一地。
  衔珠吓得睁大了眼,急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怎么敢给公主下毒!她的饭食茶水在呈送给她前,都有人试毒的啊!今儿白天她还好好的啊,怎么和邵俞说完话,忽然就……”
  衔珠倒吸了口冷气。
  唐慎钰顿时明白过来,厉声问:“邵俞给她吃什么了!”
  “没什么呀。”衔珠忽然浑身战栗不已:“茶,茶……”
  “看住公主!”唐慎钰撂下话,猛地起身。他咬紧牙关,四下看了圈,发现内室的长桌上,正好有一壶沏好的茶。
  男人一个健步冲过去,掀开茶壶,里头的茶汤清亮,还滚烫着。他抹去眼泪和额上的冷汗,蹲下身,歪头去看桌面,果然发现些少量的白色粉.末。
  毒,这是毒。
  唐慎钰心疼地看了眼床上的妻子,拎着茶壶冲到外头的花厅,他看见立几上摆着个茶盅,杯口留有胭脂印。男人指着茶盅,冲跪在地上的婢女太监们喝问:“有没有人动过这杯子?!”
  一个小丫头哇地声哭了:“回驸马爷,没有的。原本奴婢们要将用过的茶盏撤下去清洗的,可殿下说这是邵总管给她做的茶,我们就没敢动。”
  唐慎钰心里已经有了六七分的底了。
  他一边看着茶壶,一边看着茶盅。
  毒下在哪个里了?还是两个都下了?
  而这时,里头忽然传出衔珠的哭声,“殿下您怎么了啊!怎么又吐血了!要死了,天煞的李大夫怎么还不来?!”
  唐慎钰身子一颤,他知道这是衔珠的口头禅,可那个“死”字就一把刀子,猛地戳了下他的心。
  他什么都没想,深呼吸了口气,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又拿起茶盅,将剩下的喝了一半。
  毒又怎样,他不怕。
  “衔珠!”唐慎钰将衔珠叫来,喝道:“等李大夫来了,先给公主治小产,我,我去给她找个更好的大夫治毒!”
  他弯腰,深深地给衔珠行了一礼,哽咽道:“拜托姑娘了,求你一定要看好她。”
  说罢,唐慎钰找了一大一小两个瓷瓶,将茶壶和茶盅里剩下的汤汁倒进去,揣进怀里,疾步出门。
  天下的毒物,没有老葛不认识的,拿去给老葛看。
  唐慎钰朝后角门狂奔,他不能在公主府等人接老葛来,太耽误时间,他自己骑马去找。他也没有时间亲自抓邵俞,便吩咐府里的秦校尉等人,即刻抓捕邵俞,务必看好了,不能让那杂碎自尽!
  唐慎钰匆匆拉了匹马,朝秦王府狂奔而去。
  逆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一手捂住怀里的茶具,另一手抓住缰绳,要快,晚一刻,兴许阿愿就多一分危险。
  这时,他只觉得体内热血翻涌,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浑身的骨头就像被人拿锤子敲碎般疼……
  唐慎钰知道,毒发了,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头越来越昏沉,他猛地勒住缰绳,哇地吐了口血。千万不能晕,阿愿还等着老葛救命。
  唐慎钰掏出簪子,朝自己的胳膊和腿猛扎了几下,试图用外部的刺痛逼自己清醒些,他双腿加紧马肚子,继续赶路。
  他也记不清自己惊了多少路人,打翻了多少摊子,约莫一刻钟后,便到了秦王府正门口。
  唐慎钰哪里顾得上什么递帖子,直接踹门而入,径直往“云海楼”的方向奔去。
  上房灯亮着,小坏正在院子里捉夜虫,玄棣给女孩打灯笼。二人见唐慎钰忽然过来了,纷纷起身喊人:“唐叔叔。”
  唐慎钰头也不回地吩咐玄棣:“大公子快帮我准备马车,放后角门!”
  他一把推开正门,大步走进去。往里瞧去,瑞世子依旧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而老葛还像之前那样,替世子按摩推拿。
  “钰儿!?”
  “唐大人!”
  瑞世子和老葛同时惊呼。
  瑞世子一眼就看出唐慎钰现在“不对劲”,应该说,钰儿从没这么慌乱无助过。孩子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显然哭过,嘴唇是那种不正常的乌青色,唇角有血迹,胸口也有一大片血。
  “孩子,你怎么了?”瑞世子强撑着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