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我们寝室一共五人,各自心怀鬼胎,我们来自于本省不同的几个地方,所以没有太大的语言和生活习俗隔阂,入学不久之后便过起了狼狈为奸的生活。
按照年龄排序,我们成为癞蛤蟆一二三四五,我排行老二,我一直觉得我该做老大,而且老二的名字很不雅,像是男人的某个器官。
除了老大请客发烟给我们讲人生哲理的时候,我是服他的,其他时候我都挺不服气,后来想想,好像一直都很服气,至少我接烟的时候喊的老大是心悦诚服的。
因为他抽五块钱的红将,比我们买的三块一包的红塔山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算了,老二就老二吧,蛤老二。
老大曾经打过一年的工,后又觉得社会太过凌乱,他需要更大的人生舞台,于是重回校园笔耕不辍,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考进一本,可见他确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他年长我们一岁,阅历和积蓄都颇丰。
而老大因此也沾染了许多社会气,这一点从他留的侧分长发就可以看出来。
长长的斜刘海挡住他右边的眼睛,这让他显得很风流,而他对女人的垂涎毫不掩饰,他翘起一侧的下嘴唇吹动刘海的样子很酷,实际上他这个动作代表他可能又在大街上物色到了漂亮的女生,非主流是很酷,但是一只眼睛确实看不清东西。
老大很风流,所以带的我们整个宿舍都有些风气不正。
而我是他的忠实小弟,当然,我必须声明,是在他发烟的时候我才是。
还有请客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夜晚没有什么繁华的娱乐,比起现在的夜猫子来说,十二点不睡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事情。
学校里以影响学业为由不允许大一大二的新生购置电脑,宿舍里一台电脑都没有,这一点计算机系的同学都没有反驳,我们自然也没有反驳。
而去网吧上网实际上也是一种奢侈行为,一个小时要一块钱或者一块五,机器好一些的网吧包间甚至要两块钱一小时,这对月生活费平均只有三百的我们来说非常奢侈,所以我们也只是偶尔娱乐,或者周末的时候跑去网吧通宵,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八个小时只要五块钱,很划算。
所以每天回到宿舍,我们除了趴在栏杆上流口水,就是打扑克,打到每个人脸上都贴满了纸条,便洗刷上床睡觉,那个时间点也不到十点,对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这真的是太早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其实也是有点早的。
睡不着的我们便会热烈的对这个世界展开讨论,东拉西扯,从今天课上的知识,聊到女人。从足球,聊到女人。从门口修自行车的老大爷,聊到女人。从外星人ufo,聊到女人。从鬼故事聊到女人。哪怕是从草履虫我们都能聊到女人。
我一直觉得这是老大在有意引导话题方向,以至于我们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聊到那个让他实际上是让大家都垂涎若渴的女人话题。
在这个他最有发言权的领域里,其他人往往选择沉默,静静地听着他夸夸其谈的讲女人含水的眸子多么动人,肉体是多么的芬芳,奶子是多么的柔软,捏在手里,哦~~好舒服啊。
他这一个场景已经反复说了很多遍了,尤其是每次说那捏在手里的感觉,都充满了猥琐带着一些颤抖的声音,有些恶心,但是我们很受用,一次次的听他描述,他说打工的时候曾经短暂的在一起过的一个女生,听他描绘那种让人心跳加速的场景。
其实我觉得那可能是假的,因为他每次讲的细节都有些出入,只有那声带着震颤的哦是发自肺腑的真实,但是我没有拆穿他,我们都没有,看来其他人和我一样,都很受用。
他的描绘加剧了我们对女人的渴望,尤其是我。
而宿舍里年龄最小的老五对此最为懵懂,一言不发,但向来一鸣惊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在一次卧谈中,老大绘声绘色的给我们出具了一个生理科学命题:你们知道吗?女人下面有三个洞!
啊!怎么可能,这引起了我们不同寻常的反驳,我们激烈的讨论,但是老大更为权威,他说:一个洞是大便的,一个洞是小便的,还有一个,嗯,是生孩子的,也是给男人用的,那个地方,哦~~~可美妙了。
他又发出了那个令人恶心的呻吟,但是我们没有资格驳斥他。
只有老五惊疑的问道:什么?孩子难道不是从肚脐眼出来的吗?
这回论点发生了变化,我们四人达成了惊人的统一,我们终于有机会以一个“有见识”的人的身份来教育别人,言语里带着不无炫耀的沾沾自喜。
老五在我们的口诛笔伐中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还是不服气:生孩子就是从肚脐眼里出来的。
我们真的很感慨他初中生物是怎么学的,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弱智在高考中怎么可能还考了我们宿舍最高的645分。
这件事情的争论一直持续到某个周五的晚上,我们五个人挤在网吧的一个小角落里,老大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确定没人发现后打开了一个网站,动态的视频清晰的为我们展示了女人下体的结构和它的用法,老大洋洋自得的甩甩头发,问我们服了吗?
老五面红耳赤的躲在一边不服输,又侧眼偷偷张望,最后也凑过来津津有味的和我们一起看了起来。
老大懂得确实很多,我们每次的聊天基本都在他的描绘中结束,由他总结陈词,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会给你们带来无法形容的美妙。
你们只有亲自摸了,感受了,才知道那种美好。他经常这样说。
于是我们带着想象与满足陷入睡梦中。
但是那一天,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白天那个俏立在公交站台的女孩子在我脑海中若隐若现,一开始并不清晰,后来却越来越清晰,我甚至隐约自恋的觉得她最后在冲我笑,继而又在黑夜中猥琐的有了一些亵渎的想法,在想她丰满的胸部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她这样的女孩子下面的洞难道也是给男人用的么,是的,也会给男人用,会怎么用呢,也像老大给我们看的那些视频里一样吗?
这想法可真邪恶啊,我不禁为我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难当,看到一个女孩,就喜欢一个女孩,喜欢一个女孩,就开始意淫她,老大说的对,我是个下流胚子,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
人真是太龌龊了,尤其是我。
她后来也这么说过我,她嗔笑着用手轻轻打我,说我猥琐,我笑,说我下流,我笑,说我流氓,我笑,说我不害臊,我笑,说我好坏啊,我笑,说我笨蛋,我笑,然后她说我小笨蛋,她应该是词穷了,我也说她,我说她也是小笨蛋。
说完我们一起笑。
但是那个夜晚我才只见过一面,并且这一面之缘已经早早的被老大这个德高望重的百事通宣布了死刑,我不知道她叫甚名谁,芳龄几何,家住何方,是否婚配恋爱。
我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我只是一个无知的少年陷入了偶遇的一见钟情中无法自拔,一个男孩子愚蠢拙劣的心迸发着原始的冲动,还有满脑子肮脏的想法。
我觉得这好像不是爱情,这要是爱情的话也太不纯粹了,可是我没遇到过爱情,我也不懂什么是爱情,爱情不是这样的,爱情应该像书里电影里电视剧里那样,甜甜的唯美的。
可是我还是想她。
而且我的心里甜甜的,然后又苦苦的,空空的。
这让年少的我很难过。
其他室友已经呼呼入睡,只有我无法入梦,我感觉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像是洗衣机滚筒,在搅拌着一个巨大的旋涡。
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会生病的,于是我爬了起来,跑到阳台上吹风冷静一下不宁的心绪,我掏出烟,倒了倒,这才发现盒子已经空了,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回屋里,从老大的烟盒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抽出一支,重回阳台。
在我捧着打火机点燃烟支的时候,一只手在我身后猛的拍在我的肩膀上,让我心惊肉跳的蹦了起来,差点丢掉刚点燃的烟,在发现来人是老大后,又做贼心虚的骂他:操,人吓人会死人的,你他妈想吓死老子。
老大一脸坏笑:你小子,偷我烟,我才吓你一跳,而且你还活着,你赚了。
我讪讪的狡辩:读书人的事,怎么叫偷呢,那叫拿,拿,好不好,拿!
老大也点了一根烟,陪我一起趴在阳台上,他往下看,发现就连路灯都已经熄灭了,下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没有,这才发现我抬头望着天,他跟着我看,也没看到什么。
抽了一口烟,他问我:怎么?睡不着。
嗯,我回了一声。
老大又抽了一口:在想那个姑娘?
嗯,我又抽了一口。
一向侃侃而谈的老大此刻难得的沉默不语,没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低着头抽烟,我猜他也在想那个曾经属于他的那个姑娘。
我俩默契的安安静静,手里的烟头在黑夜里交替闪着明暗不定的光芒,就如同天上的漫天繁星,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风吹呀吹,星星眨呀眨。
一直到抽完烟,老大踩灭烟头,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对我也宣判了死刑:你小子,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