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衣一招失手,身子更不停留,且似展翅飞鹰,两臂开合间,挟着大股劲风,已飘身丈许开外。雷霆万钧,再是平淡不过,瞬息间便交手三招。四只眼睛相互注视着,对于敌人的深不可测.都不免有了更深的认识。尤其是傅青衣,经此三招,心中轻视烟消云散,狂态尽敛,再也不敢对面前的这青年心存小觑。“好身法!”嘴里赞赏了一句,一双手已自背向身后,下一招又将如何施展,该是费人思忖的了。
平心示论,裴继欢面临大敌,虽然保持着绝对的警戒,却难望杀机较之对手更为凌厉,因为他与“幽冥神教”本来就没有仇恨,更兼在他和傅青衣之间,还夹着一个霍紫鸢,再远一些,红拂女和风栖梧数十年前又是傅青衣的结拜姊妹,如今只有傅青衣对他心存不谅,他却对傅青衣并无任何怨恨之心。反之,出身幽冥神教的幽冥神教霍紫鸢又数次有恩于他。想不到情势的发展,竟然会变成了眼前这样,真是从何说起?然而这些都是多余的了。
“你怎么还不出手?小小年纪,你居然敢小看我吗?”傅青衣冰雪满脸,不见她作势举动,倏地欺身而前,手掌一伸,疾如电闪,无声无息地拍出一掌。裴继欢己领教了她的厉害,生怕她别出心裁,又生奇招,自己这一次是否能侥幸逃过,可就难说。心里有了这个先见,当下反客为主,身体旋处长剑当胸一抱,剑势如龙,登时疾吐而出。这一剑融合着内气功力,剑式既出,直似秋水长虹,夜空之下爆出一点寒星,向傅青衣前心点到。
傅青衣冷哼一声,凹腹吸胸,身躯向后一收,左手一翻,闪电般在裴继欢剑身之上弹了一指。不要小看了她这纤指一弹,其实后劲无穷,“嗡”地一声,裴继欢紫霞剑竟自荡开一旁。唏哩哩流光四散,像是洒下满天银星。裴继欢只觉得那只握剑的手掌心一阵灼热,宛若握在了一截烙铁之上,差一点拿捏不住。他纵算功力深湛,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傅青衣已然借着手指一弹,施展出了震人心魄的浑厚内力,霍紫鸢在其母熏陶锤炼之下,也自精通这种“隔物传功”之法,两者内力高下不同,出手虽异,内实则一。
裴继欢暗惊之下猝提真力,将杨白眉传授的“八荒六合神掌”内力密运全身,身躯连转三转,这才将对方攻过来这股无形大力消散无形。他为了保命全身,被迫施展全力,但面对傅青衣这样神鬼莫测的不世高手,他纵然勉力做到了破解敌招,但敌人咄咄逼人的威势也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当下紫霞剑飞虹倒卷,幻化出了满天银星,身躯腾空飞起,施展出般若神剑中的凌厉杀招,一剑直取对方咽喉。
傅青衣隔物传功没有弹落对方长剑,就知他其后必有杀招。对方这漫天剑影看似排山倒海,但落在傅青衣这样一位武学的大行家手里,裴继欢这连续三路的杀着其实少实多虚,蓦然间,青光剑雨,呼啸中扑了过来。傅青衣轻轻哼了一声,猝然抬起纤纤右手,五指望空一抓,分花拂柳般倏地从满天剑影中插入。裴继欢心头一惊,情知不妙,待将收招,已是有所不及,只觉手头一紧,流光四颤里紫霞青锋利,竟被对方两根纤纤细指拿住。这一抓坚若磐石,以裴继欢天生神力,并力一抽,竟宛若蜉蝣撼树,纹丝不动!
“你可服气?”傅青衣涩色声道。她那柔若无骨的右手二指看似清风拂槛力,实已满布内气真力。裴继欢一振右手,没把长剑抽出,紫霞剑便若铜焊铁浇,牢牢地镶嵌在了对方手上一般。对裴继欢来说,这是他平生从来见所未见,遇所未遇,但觉傅青衣手上发出的无形大力宛若一股冰线寒流,透过剑身向自己直逼进来,正是这片莫名其妙的寒流竟然融蚀了自己发出的真力。
“哼哼……”傅青衣发出了一串冷森森的笑声。霎时间,那股极为厉害的寒流已大举猛攻过来。裴继欢大惊之下,先以“八荒六合神掌”内家真力中的“天罡”气功护住气海丹田,对方攻过来的那股无形的寒流冷森森横冲直撞,“天罡”竟然无法挡住,但见傅青衣那双又大又亮的眸子宛若秋水寒冰,宛似瞬间便能冻结他的血脉一般,裴继欢心惊之下,这才知道傅青衣的厉害,也更知传说中的“幽冥夫人”着实名不虚传。“攫心大法”一经施展,眼神威力大增,闪不开她以双眼发出来的“攫心大法”,裴继欢纵是神功满身,也无能发挥。
“你已经逃不开了!哪怕你竟然练有‘天罡’功力,可惜你功力尚在不纯,难以守中,又有什么用?总之,早晚你还是要倒在我的掌下!”在她侃侃而谈时,她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裴继欢的脸。
裴继欢年纪虽轻,见识不可谓不深,传说中幽冥神教的攫心大法据说是最难以抗拒也最难以破解的“心法”之一。他以天罡真气护锁丹田,一面徐徐提气对抗,攻拒之间,双方各不相让。当然,吃亏的仍是裴继欢,他一开始便失了先机,为对方那种莫名其妙的“寒流”攻入身体,想反攻为胜那又谈何容易?此时他惟一能做到的,便是绝不开口说话,真力既不外泄,便能暂图不败。
“‘天罡’内气能练到你这个地步,果然大为不易,只可惜你终将无能为力,难逃最后一死。”最后这句话,使得裴继欢大吃一惊,一惊之下,略有松弛,对方发出的那股寒流,又有寸进,寒气侵骨,裴继欢不禁打了个寒噤。
“你很聪明,知道以不开口说话暂保真力不散来对抗我幽冥神教的神功,你可知道,我要下手杀你,易如反掌,只是我暂时还想留你一命。那是因为,我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八荒六合神掌’中的天罡功力厉害,还是幽冥神教的‘攫心大法’更厉害!”
裴继欢终于确认,原来对方这种微妙的功力,果然是幽冥神教的镇教之宝攫心大法,目下为止,江湖中还没有谁能破解这种神妙的秘法,霍智伯和傅青衣夫妇当年杨威江湖,除了一身剑法之外,这种神秘莫测的攫心大法为夫妇俩着实增色不少。据霍紫鸢的说法,她是幽冥神教唯一的继承者,也对这种名叫“攫心大法”的本教神秘武功从未涉猎过,足见这种武功的难练和威力了。但裴继欢的“八荒六合神掌”中的天罡气功乃是内家气功登峰造极的一种境界,功力达到一定地步,便足以摧金裂石,全身上下,刀枪不入。故此武林中百十年来,但闻天罡之名,真正练成者,百者难见其一。这种功力只限于男性修炼,傅青衣尽管身兼百家之长,于此神功,决无体会,有见识天山羽士杨白眉自创的“八荒六合神功”中的“天罡气功”一念,她才临时打消了向裴继欢痛下杀招的意图。
傅青衣认定了他练就“天罡”之功,但功力未深,这句无心之言落在有心的裴继欢耳里,忽然触发了反败为胜的灵机。即使不见得能取胜,最起码自己可以逃得眼前不死,个中诀窍,端在自己如何运用微妙,绝处逢生这一步险招了。傅青衣不知道,裴继欢之于“天罡”气功,绝非傅青衣所料“功力不深”,事实上却是“功力极深”。偏居西域天山,裴继欢曾在杨白眉的谆谆教导之下在这门神功之上痛下了十几年的苦功,傅青衣眼高于顶,傲气凌云,未经细察,便草草认定他功力造诣并不高,而这正好给了他败中求胜、攻其不备的良机。
傅青衣见他额头颡间汗如雨下,冷冷说道:“你修为浅薄的‘天罡’气功暂时可保你丹田一时,但时候一到,终究难保一死。不过有件事情,在你死前,必须交代清楚!”她的声音忽然出奇冰冷:“告诉我,击败我四位侍女的,是什么剑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话声一顿,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缓缓向裴继欢身上扫了过去。
攫心大法的内在在于以目光锁住敌人的心智,逼得敌人心智大乱,然后出手毙敌于掌下。她眼光一动之下,被她攫心大法控住的裴继欢顿时大感轻松,这一霎他原可乘虚反击,伺机而遁,而终究冒险过大,他心中并无绝对的把握,因此还是沉心静气,以待后举。傅青衣一时小失,却并不知他此刻心中的想法,继续冷冷地问道:“说,那种神秘的剑法,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我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说出剑法的来历作为交换,你可愿意?”她连续问话,心中杂念已生,困住对方的功力无形。裴继欢早已蓄势以待,对方发话,身上所受压迫大大减轻,有此一感,当下再不生迟疑,双臂忽然一振之下,猝然发难!
傅青衣一念轻敌,确没料到裴继欢在此困顿之下,竟然敢于寻隙反击,猛可里,一股极为刚猛的罡气透过对方手上长剑,霍地向外逼出,奇光电闪,剑气如雨,一古脑猛地向傅青衣罩落下来。他蓄势已久,为图保命,势在必得,拼力以出,傅青衣万万不曾料及他的反击之力竟是如此强悍了得,大惊之下,那只抓着对方剑锋的手,如不即时松脱,不但是一条手臂,即算性命,也万难保全,及至罡气临身,猛然惊觉,一时玉容失色,惊叫一声,慌不迭松手腾身,狂飘出四丈开外。由于剑势强大,迫得左右分立的春花秋月夏雨冬晴四女也不得不急速避开,一时间一主四仆五女,顿作了劳燕分飞!
这一天剑光如雨,五女狼狈四散,傅青衣终于勃然大怒!只听她峭声冷笑,陡然腾身飞起,一连两个飞纵,闪电般扑到了裴继欢身前,宛若大星天坠,陡然欺近,穿心一掌,直向裴继欢当心拍出,掌势所到,疾风先起。但听砰地一声闷响,月色下纤毫毕现,随着裴继欢凌空腾翻的身势,当空一折,翩然落地,身躯连晃了几晃。而一击不得,以傅青衣的自高身份,她绝不会再次对一个晚辈痛下杀手,裴继欢心头剧动,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得了一个喘息之机。
“好厉害的八荒六合神功。”傅青衣吐气开声道:“我没会过你的师父杨白眉,不过今天在你身上能见识见识他当年的风采,也算值得了!我还是很好奇,你刚才战败我四位侍女的剑法,到底来自哪门哪派?!”她轻轻向前迈进一步:“你还是不肯说是么?不过这也难当我以后不取你性命!当今天下,能接我攫心大法的人,只怕不出三个,你这小子勉强能算其中之一,看在我女儿和大姐二姐的份上,我今夜暂且放你一马,只是??????”她冷森森地道:“天下不大,我若要找你,恐怕这天下再也没你藏身之处了。你好自为之!”话声出口,身形微晃,身如鬼魅,浮光掠影般连续几个起落,已和四女诡异地消失在沉沉夜色之间,远远风中,只留下了一声飘渺无极的叹息和一个皓月当空之下呆呆伫立的人影。
“继欢!”霍紫鸢和公主一先一后从里面跑了出来,两人仔细地看这看那,直看得裴继欢苦笑不已,对霍紫鸢道:“你母亲已经走了。她的话你可都听见了吗?”
霍紫鸢声音有些颤抖,道:“都听见了。亏你好本事,好涵养!你可知你只要再多说一句话把她激怒,你半个身子可算踏进了鬼门关了!”裴继欢握着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赞道:“好厉害的攫心大法!”这时霍紫鸢和公主才看清楚,裴继欢前胸衣襟上,有一个纤细的掌印,掌印所在,布片朽烂,露出了他里面的白色内衫。这时红拂女和风栖梧也相继出来,一面望着傅青衣离去的方向,一面叹道:“江湖中人都道青衣武功还在她丈夫霍智伯之上,我还一直以为这仅仅是个传言,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非继欢学有所成,这条命八成许是保不住了!”
风栖梧也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么多年以来,四妹一直隐居练功,不见外客,难得到一次杭州,见她不会超过半日以上,可见她心地深沉,非旁人可易与。继欢,她虽是你未来的岳母,在她必欲置你死地而后己之心未灭之前,你若再见她时,当要十分当心!”她脸上表情十分凝重,确真为裴继欢安危担心,又道:“我看你还是离开这里,西出阳关,先回天山去住段时间再说吧!”
裴继欢沉吟片刻,道:“谢谢风姨的关心。刚才她的话,大家都听得很清楚,我和紫鸢及公主就是跑到天边,她也会找着我的,一动不如一静,我哪里也不去,就在京师附近等着她。”霍紫鸢和公主听了不禁怔了一怔,看着他直翻白眼。
红拂女却道:“继欢大病刚愈,所以胜不了她。待到继欢身体大好,我想也未必就一定怕了她。”她摸着霍紫鸢的头发,道:“丫头,我这么说你的娘,你不会怪我吧?”霍紫鸢低头道:“大姑的话我怎敢见怪?母亲是自父亲去世后心性才有所改变,变得有些偏激,日后她会慢慢对继欢改变看法的,我想,我是决不能离开继欢的了!”公冶越微微一笑道:“小裴兄弟福至心灵,当有柳暗花明的那一日,到时候无心插柳也许柳成荫也未可知呢!”
“傅青衣,傅青衣,你真是当今天下最怪的一个女人。”裴继欢心中喃喃地道。
傅青衣神秘诡异,但言出必践,今夜她既亲口许下承诺,自不会出尔反尔,暗中追踪自己,寻隙再下杀手。只是她若真的全力对付自己,以她昔日在江湖中心狠手辣的名望,再见面时裴继欢是否还能逃得活命,可就难以忖度了。
“再过三天,就是皇上的生辰。因皇上一直有病在身,百官合议以晋王为首,替皇上张罗一场寿宴来‘冲喜’,希望皇上安然躲过一劫,然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刚从京师里赶回来的宇文冲擦着汗,对裴继欢等人说道:“这昏王惺惺作态,今日已经进宫去为皇上‘暖寿’,我得了这个消息,所以赶回来先和大家取个商量。”
裴继欢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再回去了。我已经和皇上道别,他也知道我和他道别,是今生往后,再也不回去了的意思。只是辛苦宇文兄奔忙一趟了。”
众人的想法,以为裴继欢大概因为无端被晋王暗算险些丧命,必然要循着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临走之前再给晋王个脸色看看,没想到他居然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一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谁接话。倒是欧阳大石和桑吉桑昆三人异口同声地道:“冤冤相报,确是无了。裴兄弟有这个见地,倒是十分罕见的。”要知江湖仇杀,往往频仍以续不可断绝,大抵还是人命关天,没有谁愿意轻易放手之故,裴继欢小小年纪,既放开了二十多年前父母被杀的仇恨,又放下了晋王的暗算,的确是众人没想到的。
裴继欢苦笑一下,说:“各位真是太抬爱了。其实我是无法做我不喜欢做的事的。只要他不来惹我,我何必结个冤家?不管他如何对我,我们毕竟是有血缘的兄弟,这是我和他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伤了我一刀,我和他之间这点点淡薄如水的交情,也就算到此为止了,所以他真的再来招惹我,恐怕皇上亲自求情,我也不会留他性命了。”
他停了停,道:“倒是那几个魔头,不可视若等闲。我可以暂时不针对晋王,但那几个魔头,却不容放过。”
红拂女和风栖梧相互一望,赞许地道:“你能做到公私分明,在你这个年纪委实难得。你想怎么做呢?”裴继欢拱手望着公冶越道:“这要看公冶大哥给小弟多少面子了。”公冶越冷哼一声道:“小兄弟放心。消息一旦传来,我就找人办事,这几个人逃到天上去,我公冶世家七十二路江湖斥候,也要把他们翻出来,就算他们化成了骨头渣子,也让他无所遁形!你可别忘了,我的好友雷震子,可是死在霍山老人那一伙人的手里!”
风栖梧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坐下,道:“可别夸口,李玄幽那个老魔头就不好对付,恐怕他的武功,比霍山老人低不了多少,两人当在伯仲之间。这是觉远神僧这次到京师来替皇上看病,暗中对我说的。”
公冶越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风栖梧眼睛一转,道:“不如逐个击破,让他们无法聚合,无法一道发力。”太玄真人点头道:“风施主此计有理。以我们目前的局势来看,敌强我弱,不过对我们有利的是我们暂时转到了暗处,要监视在明处的对手,相对容易一些,也安全得多。”
红拂女点头道:“兵法有云:避实击虚。真人这话,那是老成之言。我看,待公冶宗主的消息传到,我们再详细计划,针对敌人的弱点,并力击之,当能有所斩获。”宇文琴道:“此处已被敌人所侦知,当无法久留,还要另想对策。”
欧阳大石道:“宇文老师的话,正中了在下的下怀。在下有心请各位移驾,到我的散关诛仙崖暂避免风头,如何?”
风栖梧笑道:“看你这家伙就是‘居心不良’,说吧,你打算多久了?”
欧阳大石大声叫屈:“天可鉴,天可鉴!在下有些居心,也会照实说来,决不会耍什么鬼点子的!”裴继欢笑道:“我知道你们三位是什么意思,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们的话,自然会办得到。不过,栖霞山庄也真是无险可守,敌人若是大举入侵,无外乎连累了师父的好友。但不知诛仙崖有何可恃?”
欧阳大石道:“那处原先乃是四百年前少数民族一位大梁王贺崇宝修建辅助散关镇守的一处要塞。宇内清平之后,那处要塞已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加上散关荒凉,要塞后来被荒废掉。我的祖父无意中游历到此,见此处四周险要,易守难攻,于是在此驻足,欧阳世家便开始在此繁衍生息,到了我是手中,已是传了七代了。”
裴继欢点头道:“欧阳兄既然有请,咱们折了人家面子,总归不好。师父你意下如何?”
红拂女道:“倒是可行。只是我们这么一大帮子的人跑去白吃白住,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