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四个人, 回去的时候就只有她们两个了, 宋姿扭头看了高青柏一眼，问道：“咱们不等林玉她们夫妻俩一起回去吗？”
她还挺想跟林玉说说话的，跟林玉相处一点都不累。
“他们今天还有事，你要是想跟林玉玩，下次直接去她家就行，她一般都在家。”
没想到高青柏还挺了解的，宋姿又看了他一眼，眼中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看我做什么，”高青柏一点没觉出什么不对劲，看路上没人注意，伸手拉住了宋姿的手腕，他这两天特别喜欢接触宋姿，“我脸上有东西？”
宋姿不知怎么又觉得心里的那口气泄了下来，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摇了摇头，开始没话找话：
“今天那些人也是倒霉。”
“嗯，”高青柏赞同地应了一声，“的确倒霉。”
高青柏之前就听说过这种类似的情况，其实就是有人合起伙来骗钱骗票，那些花了钱票还被没收了米面的人完全是撞到了枪口上，被人宰了，确实可以说非常倒霉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似的，”宋姿仔细打量着他，发现他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高青柏嗯了一声，给宋姿解释了一番，宋姿恍然大悟。
“哦──所以那个摆摊的跟这群监管人员是一伙的，等摊子上的东西卖出去，监管人员就会上去把东西给没收了，那些人花出去的钱票却拿不回来，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宋姿还真没想到，属实给她开了眼，她厌恶地抿着嘴：“这也太黑心了，万一有人就指着这些东西过年呢？”
“你还指望做出这种事的人会替别人着想吗？”高青柏捏了捏她的腕子以作安抚，“你看他们卖的都是精米白面，一般人家哪舍得买，大多受骗的都是手里还算宽松的。”
话不能这么说，有钱有票也不是上当受骗的理由啊，该给他们的不成？
看宋姿一脸不赞同的表情，高青柏无奈地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她听，“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有个本地战友转业之后回到镇上工作，就分配在镇上的派出所，我下午再来一趟去找他问问能不能解决这事。”
他之前说的受骗的人一般都是手里宽松的人只是为了不让宋姿太担心，既然他看到了这种事，肯定是要管一管的，那么多人的钱票加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目，都能构成诈骗了。
之所以找战友帮忙，是因为那群监管人员有权有势，他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而且钱票追回来之后的归还事项又是一大麻烦，倒不如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这倒是个法子，宋姿对这种骗子向来没什么好感，靠着轻飘飘地下套就把别人的血汗钱骗走，因此心里也是有些着急，差点忘了高青柏可是救过自己两回的，他的道德标准完全不需要担心，是她多虑了。
宋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想得没那么周到了。”
“现在不生气了吧？”高青柏也不在意宋姿刚才的着急，拉着人的手略一使劲，差点踉跄进他怀里的宋姿瞪大了双眼，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人看到，一时间倒忘了把手收回来。
两人就着宋姿的胳膊被夹住的姿势走了好一段路，这个姿势离得太近，宋姿甚至能感受到高青柏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额头上，在这样的大路上实在让人紧张，她磕磕巴巴道：“要不你还是现在去吧？我一个人回去也可以的！”
高青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把宋姿看得脸都热起来了，这才稍稍松开了一点胳膊，宋姿一感受到放松，立马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谨慎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警惕的样子像只放哨的土拨鼠。
“现在去也行，”高青柏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你陪我一起去吧。”
高青柏不想让她一个人回去面对家里那群人，即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生冲突 ，他也还是不放心，想把人时刻带在身边看着。
“陪你一起可以，”宋姿前后看看，撇除掉这个时代的问题，她个人也不太喜欢在外面太亲密，太尴尬了，她给了高青柏一个严肃的眼神，“在外面正经一点。”
她还不想经历因为两个人靠太近，而被人叫住要看结婚证的事情，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窒息了。
“好──”高青柏忍着笑意应了下来，为表诚意还往旁边走了一步，“这样的距离你觉得行不行？”
这样还差不多，宋姿勉强点了点头，两个人中间隔了两步远，这个距离恰到好，再远看上去就不熟了。
走到一半又折返回到镇上，宋姿对镇上一点都不熟，总共就来了两次，上次来是去坐大巴车到市里，这次是去赶集，其他地方压根没去过。
派出所的方向跟集市不在一起，距离倒是不远，宋姿跟在高青柏身后感觉没走多久就到了。
高青柏应该来过不少次，两人刚进去，就有人招呼她们坐下，没一会儿高青柏口中说的那个战友就过来了。
“青柏哥你来了！”
男人皮肤挺黑，没有高青柏那么高大，但行动间挺灵活，能看出几分矫健来，两人高兴地抱了一下，那个男人还用力地拍了拍高青柏的胳膊，宋姿听着那砰砰作响的声音都觉得肉痛，高青柏却一点事儿没有。
“这位是嫂子？”男人打过招呼，很快看到了高青柏身边站着一个娇小的女人，见高青柏点头，立马热情招呼着，“嫂子好，我是青柏哥的战友，你叫我刚子就行。”
宋姿笑着点点头，坐在一旁听着这两兄弟寒暄。
高青柏很快进入正题，“这次来除了看看你，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青柏哥你说就是了，凭咱俩的关系，还用得着这么客气？”男人一点不见外，一副高青柏是不是不把他当兄弟的表情，高青柏做事有分寸，不会让他做一些违反纪律的事，因此刚子很放心。
“是这样的……”
高青柏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那群人的身份，能大张旗鼓地做出这种事情，显然是不怕受到举报，不是有关系就是上头有人示意。
刚子眉头紧锁，嘶了一声，“这样的话，的确有点不太好办。”
“要是为难的话，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这事既然管了，高青柏就没有让它平息的想法，怎么也得做点什么，得到个结果他才无愧于心。
“哥你这是不把兄弟当回事了！”刚子不满地嚷嚷了一句，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又收敛了一点，“让我来肯定是不行，我跟我们所长说一句，这事不就能解决了！”
集市那边归革委会管，这时候的革委会权力特别大，得罪的人不少，为了钱还干出过不少让人唾骂的事，因此跟派出所的关系不是很好，所里没人拿正眼看过那群人，别看两边人打交道的时候笑嘻嘻的，转过头去都在背地里骂娘。
平常抓不到小辫子，是因为没人敢过来报案，被那群人盯上可不是个好事，平头百姓没人敢出头，现在有了机会，刚子相信所长会重点跟进这件案子的。
刚子简单暗示了一番其中的问题，高青柏顿时明白了，这事对底下人来说处处受限，有所长助力就不一样了，相信这案子很快就能有结果，“难得见一面，一起去吃顿饭？”
“不用了哥，”刚子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显得十分严肃，“我得先把这事跟所长报告一下，尽早把钱票拿回来，也让大家过个好年。”
这是第一要紧事，高青柏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好下次再一起吃饭，两人就离开了派出所。
第39章 除夕
这事有刚子参与, 高青柏很放心，“走吧，来都来了, 干脆吃完饭再回去。”
不用回家吃地瓜喝米汤，宋姿自然高兴, “好啊，还不知道这边饭店有什么特色菜呢。”
宋姿下乡的地方跟自己家离得比较远, 过来之后别说下馆子了，就连自己做饭都没吃过什么, 除了咸菜就是野菜，调料只有盐, 到现在都没吃过这边比较有地方特色的菜。
高青柏想了想，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只是说了一句, “你想吃就带你去尝尝。”
这语气听起来倒像有点勉强似的，宋姿被他这样的反应激起了好奇心。
等到了镇上的国营饭店，宋姿才意识到高青柏的表情是因为什么, 他点了一个糖醋肉并一个青菜, 指着那道肉道：“这算是比较正宗的地方菜, 你等会儿试试合不合口味。”
宋姿看着菜板上写的菜，除了高青柏点的糖醋肉, 还有红烧肉, 冰糖肘子, 肉菜大部分都跟糖脱不开关系，看到这些她哪还不明白, 她往高青柏那边凑了凑, “你不喜欢吃甜的啊？”
高青柏点头又摇头, “倒说不上不喜欢，有一段时间手里有点钱了，就会买食材自己在家做，吃多了就没那么想吃了。”
他说的应该是当兵之后的那几年，在家的时候兜里肯定是没钱的，宋姿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高青柏不会做什么菜，所以早上才经常熬粥，“原来你会做饭啊。”
莫名感觉自己被小瞧的高青柏挑了挑眉，“当然，不过没你做的好吃，我还是更喜欢吃你做的菜。”
最重要的是他吃腻了自己的做的菜，明明步骤都差不多，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姿听到夸奖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做饭的成就感就在于满足自己和来自他人的肯定。
等菜上来之后，宋姿闻到其中夹杂着的香甜味道胃口大开，她对好吃的东西的态度是基本一致的，当然辣的在她心里占的位置要更多一些，毕竟从小吃到大。
“还挺好吃的，”宋姿尝了一口，糖醋肉被炒好的糖色包裹得很均匀，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开胃，就是火候没掌握好，糖炒焦了，略带一丝苦味，“你尝尝，你都好久没吃这个味道的菜了。”
两人结婚后宋姿做菜都是放辣椒，要不就是清淡口，细数高青柏已经五六个月没吃过家乡菜了。
吃当然还是要吃的，高青柏都不用尝就知道这菜是什么味道，不过真吃起来又觉得没有自己的想的那么抗拒，是习以为常的味道，并不难吃。
“对了，”宋姿想到唐秀香之前做过的菜，有些疑惑，“你娘之前还做过辣椒炒蛋呢，看起来并不是这边的口味嘛，她也爱吃辣吗？”
“这事跟老六也有关系，”高青柏见怪不怪，“他估计是从哪里吃过辣菜，回来之后就嫌家里的菜不好吃，娘就学着做，做不好的那些都进了其他人的肚子，肉她暂时还舍不得糟蹋，所以还是原来的口味。”
“你倒是对家里的大小事都清楚得很。”宋姿还挺好奇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那当然了，”高青柏无奈得很，“每次回来二哥都得拉着我吐苦水，翻来覆去听多了就记住了。”
这一大家子的事也是挺多的，再加上还有唐秀香这么个偏心娘，内里的矛盾只会多不会少。
高青柏不想在这方面纠结，“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就回去。”
宋姿满足地点了点头，打算等回那边之后再做这道菜吃。
回去后已经是下午了，院子里还是跟上午一样没人，但能听到几个屋子里传出来的些许动静，估摸着都是在屋里休息。
宋姿睡了个午觉的功夫，高青柏就把衣柜搬回来了，她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蹲在角落里，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在干嘛呢？”
听到声音的高青柏回头看了一眼，见宋姿已经醒了，把手里的衣服往柜子里一扔，“被我吵醒了？”
“没，睡醒了。”宋姿凑过去看了看，这是个深色刷漆的双开门衣柜，外面雕了花，内里空间不小，看起来倒是不算贵。
“这多少钱？”
“不贵，宗盛找了熟人买的现成的，只收了四十。”
这个价格倒确实比宋姿想得更便宜点，看起来质量也还不错，现在买家具还不要票，四十块钱可以说挺便宜的了。
“本来我想新打一个，”高青柏反而比宋姿多了几分不满意，“年前是来不及了，只能买打好的。”
“挺好的了，咱们也不经常用，放放东西够用了。”
屋子里就床上用品需要收起来，剩下的衣服什么的都是穿来穿去的，不可能留在这边。
衣柜拿回来的第二天就是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讲究吃顿好的，高青柏家也不例外，吃过早饭坐了一会儿家里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虽然之前有不欢而散的经历，但宋姿还是去了厨房帮忙。
今天准备的菜色非常丰盛，有鱼有肉，宋姿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砧板上的那只鸡，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高大嫂和高二嫂都笑容满面的，看到宋姿连忙招呼她去收拾菜。
“三弟妹来了！这鸡和肉大嫂都收拾好了，还得你来切一下，我闻不得这个味儿！”
高大嫂正在洗鱼，看高二嫂想处理又忍着难受的样子，宋姿也没推脱。
“二嫂看起来月份不小了，大概什么时候生？”
虽然现在衣服穿的厚，但高二嫂的肚子还是很明显。
“就这个月底了，赶紧生出来清净！”
高二嫂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肚子，怀这个孩子可是受尽了苦头。
“那我和青柏倒是赶不上侄子出生了，过两天我让青柏去买罐麦乳精给二嫂好好补补身子。”
这个二嫂虽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她是这个家里最让宋姿不觉得反感的人了，因此也乐意给她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买点礼物。
一旁一直沉默的高大嫂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生硬道：
“今天娘来做菜，她的年菜做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