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没走出两步身子一僵, “唰唰”一连好几步退到围墙边上。
梁阙怎么出了教学楼?!
而且要命的是,对方直直地往他们这边过来, 墙角连带左右一起卡死,绕都绕不过去。
活像是奔着她过来的。
临春慌乱地把周围看了一圈, 最后仰头对上蒋以声的视线。
对方似笑非笑,还饶有兴趣地看了眼不远处隐约走来的人影,开着事不关己的玩笑话:“找你的?”
临春挨着墙壁连拉带拽,被蒋以声握住手腕, 一个用力拽了上来。
男生力气大得吓人, 临春脚一踩空,只觉得被人拎着两条手臂提上墙头,都还没稳住身子又被抄着膝窝直接翻了过去。
下意识地想尖叫, 却在嘴巴张开的瞬间一把捂住。
一声闷响,蒋以声稳当落地, 临春手忙脚乱扑腾下来,又被人捉着手腕往前拉。
追上来了。
蒋以声指指围墙里,用口型无声道。
临春拔腿就跑,蒋以声轻笑一声,在后面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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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两月的农忙时间后,居民大多都闲了下来。
晚饭之后跳跳广场舞,再搞搞小夜市,生活都挺多姿多彩的。
临春见怪不怪,她向来避着人群,也不爱凑那份热闹。
只是路径一处地方,蒋以声颇为好奇,手指勾着她的卫衣帽子,问远处亮着光的建筑:“那是什么?”
临春顺着方向看去,那是他们县最近修缮的古城墙。
桐绍靠近淮河,地处南北交界之间。
往前数个几千年,不少重要战役在此打响,也算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近几年桐绍调转方向,似乎在发展旅游业,修桥修路的同时也修复了古城墙等一干古建筑。
临春在这生活,自然知道不少桐绍的历史。
只是她没逛过古城墙,因为那边人多,显得热闹,她听不见,就不爱去。
“去看看?”蒋以声提议。
临春不太想去看。
她想去书店,那里还存着自己做了一半的数学题。
可面对蒋以声,却总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
半推半就过去,路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
其实不该过来。
临春挨着路边,频繁偏头观察周围人来人往。
他们没有直接爬上城墙,而是隔着几米在路边逛了些许。
虽然只是路过,但那些吵闹的笑脸依旧刺着临春的眼睛。
越是靠近,就越忍不住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表达方式,可以快速又准取地传达出自己所想的意思。
声音是另一种文字,她没接触过。
可能是最近的疲惫放大了负面情绪,又或者在蒋以声面前总是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太好。
临春只是陪蒋以声象征性地走了一圈便直接去了书店。
失落从眼睛里往外满溢,蒋以声垂着眸,把姑娘家的倦怠尽收眼底。
动了动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陪临春走过那一条相对繁华些的街道,看满地月光清凉,映着他们的影子。
书店里更为安静,顾伯搬了个小马夹在院子里看花。
虽然临春不知道花在哪儿,但也没打扰对方的雅兴。
晚自习没有结束,她不好回学校更不好回家。
正纠结着怎么给赵老师发信息请假,蒋以声拎着一袋花肥路过休息区,站在桌边捡起桌上的笔,半垮着肩膀写下一句话。
【请过假了,和赵老师说身体不舒服,你送我去的医院。】
临春看着蒋以声,瘪瘪嘴。
李瑶瑶说的真没错,长得好看的都会骗人。
蒋以声把笔放下,下巴指指后院。
临春当没看见,拍拍自己的脸,强打精神把剩下的半张试卷做了。
后两题压轴,还是挺难的,临春花了近一个小时,思路跟上人写着写着也就清醒了不少。
试卷答案还是蒋以声写给她的,两人的思路大致相同。
只是相比于临春写的,蒋以声写的解题格式更加清晰标准。
可能是特地写给她看的参考步骤,又或者是想得更加全面具体。临春会刻意模仿对方的答题模板,最后再全部遮上,规规矩矩重写一遍。
她挺好奇蒋以声模考成绩会是什么样的分数段,应该要比他们市一中好,上个清北应该不是问题。
清北啊。
想想都觉得遥远。
临春把一张卷子彻底整理消化完成,已经晚上近九点。
蒋以声还在院子里忙活,挨着休息区的窗户,摆了五六个湿淋淋的花盆。
向来金贵的大少爷卷了衣袖,手指上也沾着泥巴。
临春弯腰捡起一边的铲子过去帮忙,把最后几颗又小又蔫的种球种下去。
“不一定活。”蒋以声说。
临春没注意看这句话,依旧认真地把土填好,用铲子拍拍最上面,像是给临冬盖被子时下意识的动作。
她抬头时,蒋以声正在看她。
两人挨得很近,少年的瞳孔漆黑,深不见底。
临春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像广袤宇宙中一颗黯淡的星,唯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些残缺的坑洼。
倒不如继续不起眼。
她退开些许,尴尬地站起身,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顾伯。
目光心虚地飘了一圈,最后抛下蒋以声过去问候他老人家了。
蒋以声倒也没多介意,只是重复着之前的工作,把临春种好的那盆种球浇透了水,放在了窗台之下。
书店里忙活一通,差不多到了回家的时间,蒋以声已经在书店门口等着她。
边牧已经熟悉了这个常客,摇着尾巴冲对方撒娇。
这要换成临春高低得蹲下来撸几把小狗脑袋,但蒋以声这个怕狗人士还是稍微躲开一些。
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但还是有所避忌。
临春赶紧过去,把边牧往店里赶赶。
另一边的藏獒掀起眼皮看他们离开,书店的门帘起了又落,“啪嗒”一下,又是夜里的长巷,临春不久前和蒋以声走过。
月凉如水,人影绰绰。
临春垂眸盯着脚下的路,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走在飘忽的不确定中。
“猫呢?”蒋以声微微抬头,在她前方倒退着走。
临春置若罔闻,低着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蒋以声停顿片刻,脚步放慢了一些,又道:“临春。”
依旧无人回应。
其实这才是他们相处时最常见的情形。
虽然临春一旦和他人在一起就会格外注意对方的嘴巴,生怕看漏了别人说话。
但最近蒋以声发现这小姑娘和自己一起时,都不怎么敢看着他。
两人步调相错,前后拉开一段距离。
临春慢半拍地发现,这才转身,略带犹疑。
{怎么了?}
蒋以声指了指屋檐,右手在左手手背上摸摸。
意思是:{猫呢?}
临春惊讶之余抬了抬眼,空荡荡的屋檐上面架着弯月。
蒋以声学了手语,但也不知道学了多少。
临春尽量用简单的动作表达意思,把手枕在脸侧,闭上眼歪了歪。
{在睡觉。}
蒋以声看懂了她的意思,又问道:{有家吗?}
他本是想问有没有猫窝,但可惜词汇量有限,只能选一个相近的意思。
临春点头:{有。}
这种感觉很奇妙,临春从未和家人之外的朋友用手语对话过这么久的时间。
虽然内容简单像是废话,但这样自然而然的交流,会让她有一种和对话者并无区别的错觉。
两人并肩走过长巷,菜市里顶棚遮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