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越是往塔城外飞去，地精们的身影就越是少见。
但是相对的，那些裂缝的数量和大小却是越发恐怖，有些裂痕甚至大到像是深渊一般横亘在塔城之中，裂缝那一边的浓重迷雾已经朝着第五塔城里面蔓延，隐约的，透过那些浓重的迷雾，黎离能够看到裂缝对面的一片焦黑色大地，没有任何生机，没有光亮，坍塌的高墙和建筑早就成了看不出形状的石堆，那个唯有彻底的死寂……
不，还有魔兽！
黎离目光一凛，对面那个真实的第五塔城遗迹中，果然和维克多当初形容的差不多，到处可见实力强大的魔兽！
它们似乎嗅到了这个由魔法阵构成的虚幻世界中的强大魔法波动，正尝试着从那些裂缝中爬出来，而黎离对面这道巨大的裂痕，就是最适合的通道。
在黎离看过去的瞬间，一大群魔兽就猛地朝着黎离冲刺而来！
黎离目光凛然，一个后退飘然跃下枯荣剑，而这把灵气逼人的骨剑与黎离已是心有灵犀，在黑暗中划过一道白色痕迹，主动落向黎离的手边！
素白的手反握住枯荣剑，下一刻，无声却致命的剑气在须臾间穿越迷雾，精准无比地在那群狂奔而来的魔兽上方绽出一道凌厉的剑花。但凡被黎离的剑气波及的魔兽，无论是弱小的低级魔兽，还是强大的超高阶魔兽，在现在都像是被镰刀收割的麦子，还未发出咆哮就轰然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半点生机。
刚才还有可能冲出来，甚至很可能威胁到第五塔城的那一大群魔兽，就在黎离的一剑之下被彻底消灭。
然而在杀死了这一大群魔兽之后，黎离的眼中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意思，相反，还变得越发凝重。
她的视线遥遥的落向魔兽尸体的后方。
那里，有一大片浓重到仿佛化作实质的灰黑色迷雾，那些迷雾甚至将黎离的灵力探索都阻拦了大半，她只能依稀看出那边似乎是真实的第五塔城，隐约的，还能看到第五塔城那段绵长恢弘的城墙，只不过裂缝的这边，城墙依然完整，而裂缝的那边，斑驳的城墙已经被时间推倒坍塌了大半。
它们隔了万年的时光连接在一起，荒凉又荒谬。
而此刻，黎离站在城墙内，定定的看着城墙的那一边。
灰黑色的迷雾中，一片雪白的衣角带着圣洁不可侵染的光辉，将所有迷雾排斥在外，它就像是落到这个阴暗世界中的一束圣光，是如此格格不入且刺眼。
衣角从迷雾的那端缓缓朝着这边靠近，它轻轻拂过那片荒凉的断壁残垣，一点一点在黎离的眼前放大。
黎离紧握着剑柄的手，也逐渐收紧。
她微微眯眼，眼底的凝重和杀意，已攀升到了极致。
终于，对方站定。
和黎离想象中的半点不差，眼前这和先前那些家伙如出一辙的气息以及模样，的确是出自神国。
然而另一点，和黎离预想的却是完全不一样。
黎离原本以为，出现在南边的这道神使的气息，是两个神使之中实力更强大的那个，因为她之前并没有接触过那两个神使，所以也无法辨别神使的不同。
但是当她真正与这个神使对上之后，她却在瞬间推翻了自己的预想。
因为——
眼前的这个家伙的确是神使不假，但是，祂身上那种强势到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以及完全真实的，没有任何违和感的强烈存在感，无一不在表明一件事。
这个神使，是不曾死亡，拥有自己的完美身体的，真正的神使！
祂绝对不是被地精和巨龙们困在第五塔城中的神使之一，更不可能是从塔城中逃逸出去的游魂，相反，这家伙极有可能是从神国降临的强大神使，灵魂封禁魔法大阵的破碎，绝对就是出自祂的破坏！
神使也注意到了黎离。
祂无情的眼眸微微一眯，精准的落在了黎离身上。
“神级……”
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黎离的面庞上，眼中有淡淡的震惊和诧异，然而下一刻，他便精准的道出了两个词。
“修真界，剑修。”
黎离的手死扣在剑柄上，她半点都不惊讶这个神使认出自己的来历。
天剑宗来到魔法界后，剑修们不可能一直像群老鼠一样躲藏着苟活，想要保护其他人，想要保护自己，就势必要展露锋芒。
与之相对的，黎离等人的存在也从暗处转到了明处。
在和教皇达成一致后，黎离一直就很清楚，天剑宗的威胁从来都不在魔法大陆上，而在更上面的神国之中，毕竟，师父都杀上神国了，想来天剑宗也上了神国的黑名单了。
后面降临的这个神使一口道明黎离的来历，她半点都不惊讶。
“没想到这次降临在魔法小世界，能够同时完成两项任务。”这个神使微微低头，声音很轻的喃喃感慨了一句。
黎离将警觉性提到了最高，从对方看到她的惊讶还有刚才的这句话可以看出来，这个神使原本的任务应该只是第五塔城，她的出现对祂而言也是一个意外。
神使注视着黎离，眼中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异常平静。
“你们果然是最麻烦的一个种族，在修真小世界不安分，到了魔法小世界中，还是要惹出不少麻烦。”
顿了顿，祂动作很微小地摇了摇头。
和黎离想的不差，这个神使降临的目的的确是第五塔城。
第五塔城的存在对于神国而言一直都是一个隐疾，威胁性仅次于那些疯子剑修。
当初，神国接连降临了四个神使，虽然真的将第五塔城抹除了，但是那四个神使也消失在第五塔城的废墟之中，没有任何回讯传回来，即便神国也不知晓到底是什么力量将祂们毁灭的。陆续降临了数位神使曾想要调查第五塔城的事情，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对于神国而言，能够弑神的存在，要么弄清楚力量的来源，要么就全部毁灭。
之前的魔法大陆对于神国而言尚且有一定价值，能够保留下去。
但是现在的魔法大陆，资源已经被掠夺得所剩无几，大陆也快被魔兽侵占。
就像是一颗即将被摘完果子的浆果树。
所以，和前任光明教皇猜想的一样，祂们准备摧毁这个没有价值的世界了，数位神使降临于此界，其中更是包括了原本在其他大世界游走的强大存在……
而第五塔城隐藏了万年的秘密，也被这位强大存在，无情撕开了。
第220章 羽毛笔
缝隙两边, 两人皆是一派不露声色模样。
黎离好似无意的垂手持剑，静默地望着对面的那个神使。
她冷淡开口点明：“你并不奇怪我会出现在这里。”
神使点了点头，眼中已经带了些许欣赏。
“你们剑修在整个神国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你们那个小世界, 但是我也听说了一些事。”
祂顿了顿, 明明就是两相对望，但是莫名的，神使的身上便带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气势，像是高高在上俯视着黎离似的。
那是源自神国中人骨子里的，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傲感。
“你们的小世界资源并不算丰饶，但是天才辈出，最盛之时，几乎每隔百年就有人修行到神级……也就是你们说的飞升，这速度甚至不比最大的斗气世界慢, 至于领悟法则之力的天才更是不少，的确是堪称妖孽的一个小世界。”
黎离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可惜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声音亦是森寒得齿冷。
“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夸奖？”
“不用, 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对面的神使淡淡的看着黎离，继续道：“你们的天才是你们得以延续下去的原因, 但也是你们自取灭亡的原因。当野心膨胀太过, 与此同时又自以为自己已经拥有足以反抗的力量时，难免会做出一些愚蠢的决定。”
“比如居然大胆到潜入神国, 妄想以一己之力将神国覆灭。”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黎离原本平静的眼眸骤然掀起剧烈波澜，浓黑的眼睫狠狠颤抖了两下。
神使的声音却不曾停止, 祂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像是拿着一把小刀，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和冷漠，毫不留情的剜着黎离心口上的血肉。
“既然你是剑修，或许也曾经听说过云真人这个名头。”
“他的确是个狠人，先是假意向神国臣服，说是想要成为神国的奴仆，为我们更好控制修真界效力，借机得以顺利前往神国。结果真到了神国以后，他才显露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四个负责看守修真小世界神使全部死在了他的剑下，而且他竟然在神国潜伏了很长一段时日，如鬼魅般神出鬼没，没人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隐藏下来的。”
“那段日子，十多名神国族人死在他的手中，两批珍贵的神国胚胎尚未孕育出来，就被他彻底破坏。”
“但是那又怎样呢？”
“你们修真界有句话叫做蚍蜉撼树，用来形容他的可笑行为是最恰当不过的。”
“任凭他如何隐藏，神国，终究是属于我们的神国，而非他可以随意冒犯的小世界。”
“他被抓住的时候，似乎正准备斩断我们降临修真界的通道，但是很可惜，最后断的不是通道，而是他的剑，和他本人。”
黎离的呼吸骤然停止，一阵强烈到无法言语的刺痛徒然从指尖炸开，像是闪电一样席卷到全身，痛到她几乎要握不稳手中的枯荣剑。
而迷雾的那端，神使那冷淡又高傲的声音，依然毫无起伏的继续响在黎离的耳中。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低等的小世界中，也会出现一些让人惊讶的品质，比如他在接受神罚的时候，竟然一声也不曾吭过，双腿被斩断的时候，也还想要挺直身躯……”
“但是很可惜，这种毫无意义的坚持，是无用的。”
“他曾经杀过十七个神国子民，所以他的□□被分割剥离为一千七百块，灵魂被鞭笞一千七百次，这是冒犯神族应得的神罚。”
黎离死死咬着牙关，嘴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齿间绽出。
那魔鬼般的声音仍在继续。
“最后他那一身强大的力量也被化作一剂最精纯完美的灵力源泉，成为了培养下一批神国子民的养料。”
灰黑色的雾气中，神使唯美如画的面庞在黎离眼中却好像变成了恶鬼般的存在。
和其他神使比起来，祂似乎更了解人类那脆弱的情绪，所以每一句话，都精准戳到眼前那个可怜的人类剑修最绝望的心底。
“更可笑的是，他之所以会如此疯狂，似乎是知晓了你们所在那个小世界即将被我们放弃覆灭，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做殊死一搏，但是他太高估自己，也低估了神国的力量了。”
“他修行数百年，飞升后又在神国像是老鼠臭虫一样隐藏在阴暗中活了数十年，纵使杀了我们神族子民，也改变不了他身后的那群人要被覆灭的事实。”
黎离的肩膀绷得很紧，她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零落在额前，遮住了她的脸。
她一声不吭的，沉默听着那边说的字字句句。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破小世界之间的壁垒来到这个世界的，或许你和那个云真人一样，也是升至神级后逃到这个世界的吧，那么，你应该也很好奇你所在的修真界后来发生的事情……”
“虽然我并不负责看守修真小世界，但是你们这个小世界太有名，我也对你们世界的事情有所耳闻……”
“听说，云真人背后的宗门被雷霆法则持有者从那个小世界抹灭了，在这次神罚之后，想来这个小世界将会安宁许多……”
那边，苍白嘴唇动了动，伴随着殷红的血痕沁出，那句无声的呢喃也缓缓飘出。
“原来是，雷霆法则吗……”
那道本不该落下却提前落下的“飞升天雷”，那道险些将整个天剑宗上下劈成灰烬，那道让黎离散去全部修为几乎丢掉性命，甚至险些为此生出心魔的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