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至于没文化到这个程度。”
宋清弥好像清醒了几分, 抬起如水似的双眼,看清面前的人, 深知这人文化水平有一些,不太好糊弄。
装模作样打了个嗝,闭嘴,不说话。
江野哪里肯放过她,反而兴致高了起来,轻咳两声:“差不多行了。”
“抱多久了,别占哥哥便宜。”
宋清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抱着他,讪讪地松了手。
腰身一轻,中央空调送进来的冷气吹过来,江野居然感觉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轻声道:“喝醉就乱抱人,什么本事。”
“谁说的?”宋清弥最讨厌被人刺激,干脆反驳,“我还会亲人呢。”
在暗处,江野勾了勾眉毛:“不信,怎么亲的?”
“就这样!”宋清弥单手撑着沙发,把上半身往他这里凑了凑,抬起食指勾了勾。
江野:“干嘛?”
宋清弥:“我给你演示一下。”
江野:“你就是想亲我吧。”
宋清弥:“我呸!”
她又往前够了点儿,拽住他的衣角。
江野:“算了,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
什么叫“我就当你”?
被他这么一刺激,宋清弥直接半跪在沙发上,一点点朝他贴过去。
投屏正在播放的是老电影《泰坦尼克号》,jack和rose正在夕阳余晖中,对着浩荡的海面相拥。
江野一动未动,可投屏的光线照在他身上,令他的轮廓看着有些寂寥,眼里似乎也有复杂的光芒闪烁。
宋清弥感觉他像是一座山。
沉默的山,在悄无声息的哗然。
那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江野之于她,又亲又疏,又近又远。
像大航海时期,航海家手里介绍东方世界的手册,神秘又充满原生的鼓动。
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喝醉了。
喝醉酒的人不适合讲话,不适合交流。
立刻,马上,从现在开始。
僵硬地松开拉着江野衣角的手指,她浑身一软,朝沙发上挺尸似的躺过去。
“……”
空气一阵安静。
江野看着“瞬息万变”的少女,眼底那点好整以暇的笑意缓缓消散,浓黑的剑眉微微蹙起。
“宋……宋宋。”
他轻声唤道。
光芒之下,女孩纹丝未动,略带红晕的脸上很是恬静,浓黑的睫毛安静合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
江野忽而从胸腔里磨出短促的笑声。
声音很轻,伴随着冷气,钻进宋清弥的毛孔。
“就这么点儿本事?”
男人声音低哑清澈,语气不算嘲弄,甚至有几分令人辨析不明的情绪。
宋清弥不自觉用指尖抠了抠沙发,屏住呼吸。
合上眼,黑暗的环境,无处不在的冷空气……这些都令宋清弥的感官无限放大,五感更加敏感。
快点走。
快点。
宋清弥害怕自己会撑不过去,在心底暗暗给自己祈祷。
空气开始变得安静,电影声音继续,空调吹来的冷风依旧,她有点冷,手臂肌肤起了一层颤栗。
江野……走了没?
受不了反复地猜测和煎熬,宋清弥犹豫要不要悄悄睁开点眼睛观察一下情况。
上下眼皮开始上演“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倏地,鼻尖清晰地窜上干净的薄荷香气。
那香气很近,完全填满了她的呼吸瞬间,还有点肌肤的干燥热度,丝丝缕缕将她包围。
宋清弥骤然屏住呼吸。
他他他……靠过来了?!
要干嘛?!
揍她?!
眼皮皱得更紧些,宋清弥心脏狂跳,内心翻江倒海。
“江野,嘛呢。”
影音厅的门被推开,宋星宇的声音犹如天籁般降临,薄荷香和体温也逐渐远离身体。
宋清弥大出一口气,感恩以及喜欢这位便宜哥哥的情绪在此时达到了高峰。
江野:“她在这儿睡着了。”
一串脚步声响起,宋星宇走过来,打量了宋清弥一会儿,“嘿”了一声:“这点酒量还是一如既往啊。”
有了当年的事情在前,宋家对宋清弥的酒量是相当有信心,换句话说谁也没希望她这辈子能喝明白一杯酒。
“甭理她,叫她睡,”宋星宇说,“外面大家还等着你呢。”
说着就要走,见江野纹丝不动,又顿下脚步回头,纳罕看他。
江野指了指空调出风口:“有点冷,给她盖个毛毯。”
宋清弥只听到宋星宇“啧”了一声:“你还挺细心。”
可能是喝了点酒,宋星宇话有些密:“我记得小时候宋小幺儿就更喜欢你些,说你对她好。”
宋清弥:“……?”
谣言,肯定是谣言。
倒是江野耸了耸肩膀,对这个观点不置可否:“我怎么记得她小时候挺讨厌我来着。”
“也是,”宋星宇说,“我妹被叔叔婶婶骄纵坏了,那个狗脾气,路边路过一只狗只要没对她摇尾巴她都得上去踹狗一脚。”
宋清弥:“……”
造谣,纯属造谣。
她小时候分明很爱护小动物的好吧!
甚至还给受伤的小鸟看病呢。
她没办法出声反驳,只能听这两人继续编排她。
江野对宋星宇的观点表示赞同:“对咱俩就是不喜欢和更不喜欢的区别。”
宋星宇点头:“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说完,还咂摸了下这个词汇,自夸道:“草,老子这么有文化?”
江野:“……”
宋清弥甚至能从他的沉默里明白他此时的无语。
果然,再说话,江野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舒展:“快点儿拿毛毯去吧你。”
“……”
宋星宇嘟囔着翻箱倒柜,递过一个毛毯给江野。
江野把毛毯摊开,铺在宋清弥身上。
那动作很细心,很柔和,薄荷香气随着他的动作愈发浓郁,宋清弥头脑眩晕,心跳加速。
醉酒的症状并没有因为这些薄荷香气冲淡多少。
她。
真的醉了。
宋清弥想。
指尖无意擦过她的脖颈,像是触电般酥麻,宋清弥瞬间身体紧绷。
这是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体验,像是病了。
宋星宇手机响了声,是外面队友催促的消息,他不再关心里面的两个人,先走一步,留下一句:“阿野,你快点儿。”
江野“嗯”了一声,将手指从她的脖颈上挪开。
空气安静,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宋清弥屏住呼吸,在清醒与真醉的边缘遥遥晃晃,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就这半睡半醒间,只有一道声音如春日的第一道雷雨般清晰可辨、不容忽视。
“宋小幺儿。”
江野的声音很低,将这三个字咬的很好听,又默了默,不疾不徐,述说一个古老故事一般,缓缓道:“这么多年,你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