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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明白,只是儿身为人子,又怎能拿母亲的性命做赌。”
  袁思教点了点头:“......那你打算如何?你与沈家约定五日,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
  文清默然片刻:“为今之计,儿只有日日来恳求母亲,直到她答应。”
  袁思教听罢,竟闷声笑起来,在儿子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可是一家女百家求,沈家已经等了你五日,后面若是有别家去提亲,你当如何?”
  文清也不知该如何,却因此想起一事。
  “父亲,许四叔在玉石桥那一带可是有间铺子,叫品珺阁?”
  “正是,”袁思教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我今日还遇见你许四叔呢,他还问你是不是中意沈家的姑娘。”
  文清脸色骤变:“许四叔竟然问您这些......他特意去找您的?”
  袁思教一愣:“他说是凑巧约了人。”
  文清的面色愈加显得苍白:“恐怕不是,他必是有意的。”
  ......
  翌日,文渊阁内。
  许绍元看折子的间隙,余光瞥见窗外有个着七品官服的身影一晃而过。
  他低下头继续看折子,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
  不一会的功夫,有个书吏来通报,说翰林院的袁编修求见。
  他笔尖一顿。文清果然来了。
  “请他稍坐,我拟好了这一份就过去。”他想了想道,又让书吏给文清泡盏清心去火的甘橘茶。
  大概耗了近两炷香的功夫,他才将笔放下,走到会客的屋子去见文清。若是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文清今日没有来。
  “许四叔,”文清行了一礼,神色有些复杂,“文清今日来,是有件事请教。”
  许绍元一笑:“自然,有什么事你尽管问。”他指了指一旁的官帽椅让他坐回去。
  文清斟酌了片刻才道:“......其实是想问问,青岚表妹昨日怎会在四叔的铺子里?......而且是在楼上的房间。”那里只有他们两个。
  一直以来,许四叔都是他敬重又亲近的兄长。他实在想不到,有一日他会问许四叔这样的话。
  许绍元听到他开头的几个字,眉梢便微微一挑。
  “你说的是沈四小姐吧?我听说你想向她提亲,但到底你们还是没有定亲的,你这样称呼她的闺名怕是不大好。”
  文清抿了抿嘴角:“......四叔与她是什么样的关系?”
  许四叔听到表妹的名姓,一点都不惊讶,显然是早知道表妹的身份。原本他还克制着自己的想象,此时却愈发克制不住了。
  “是朋友关系。”许绍元答得干脆。
  文清以为他会多解释几句,不料他回答得如此简单。
  “那四叔是如何认识表妹的?”
  他怎会和一个全无干系的大家闺秀成为朋友,
  许绍元默了片刻:“怎么认识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们的确只是朋友。”
  “......”
  文清并不相信,他猜许四叔是隐瞒了许多事情。而许四叔明知道他有这样的猜测,却还是不肯解释。
  “过几日我会请媒人去沈家提亲,我想娶表妹为妻。”
  过去的事,他虽然介意却无能为力,但是日后,表妹将是她的妻,他希望许四叔能明白。
  许绍元却抬起眼看他:“你真的能提亲么?我听说你母亲并不同意。”
  文清垂眸片刻:“我已下定决心,会尽全力。”
  他以前很喜欢和许四叔说话,他那样平静舒缓的口气让他觉得很舒服,而今日他才发现,那种平静之下,也可以藏着迫人的锐利。
  许绍元饮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你要如何尽力?你是能说服令堂还是要让沈四小姐一直等下去?”
  文清被他戳中要害,不禁握紧了拳头:“这个我自然会想办法。”
  许绍元摇摇头:“我倒觉得早日放弃才是最好的办法。令堂显然不喜欢沈四小姐,即便天时地利占尽,让你娶了沈四小姐,她日后也会感到身心俱疲。她一面要做侯府的媳妇,将来要管着整个侯府的内院,另一方面她还要侍奉一个十分不喜欢她的婆母。你即便是为她考虑,也该放弃。”
  文清嚯地站起身来:“她的一切事,我自然会为她分担,不劳四叔挂心。”
  许绍元抬头望着他:“你能为她分担一两日、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可是天长日久,岁月磋磨不绝,你也会有疲惫的时候,那时她当如何?”
  “这些我自然会有应对。我想问的已经有了答案,不叨扰四叔了。”
  文清说罢,向他长揖一礼,便转身出了屋子。
  许绍元看着他的背影,长长一叹。
  他从来将文清视作幼弟一般,原不想这样和他说话,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护着那小姑娘。
  原先不知文清母亲的态度,还觉得文清是与她相配的,如今想到她以后的日子,却愈发觉得心疼、怜惜,他明明可以让她过更好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7.23晚上更,24早上改字。最近实在很累,我还以为我今天交不了稿了.....感谢在2023-07-21 22:56:44~2023-07-22 22: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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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盯梢
  ◎“人到南货铺”◎
  五日期限已过。
  是日, 已经是文清与周氏立下约定后的第七日。
  秋意愈浓。文清每日从翰林院出来的时候,总觉得那太阳的热力越来越弱,照在身上都不怎么暖和了。
  接连六七日, 他每日出了翰林院之后都是先回父亲母亲那里, 为母亲侍奉汤药,苦苦哀求。母亲的病情并没有恶化,态度却愈加坚决。
  这个儿媳妇她是绝不接受的。
  按理说,青岚即便嫁给他,也只是侯府的儿媳。可他历来孝顺,自然也会悉心奉养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许四叔说的还真没错, 青岚嫁给他,便是要给两个婆母做儿媳。
  去品珺阁的那日, 他曾告诉青岚,这边一旦有了进展,他会立即让人捎信给她。可如今这样的景况, 他真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原本他打算今日再去母亲那里试一试, 然而一走出翰林院,他便觉得身心俱疲, 连上马车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每日做的事, 就是明知前面是死胡同还得硬生生撞上去,他真的很想歇一歇。
  金乌偏斜, 把一排胡同的外墙晒得暖黄, 他便让车夫等着, 自己捡了个被人随手丢下的小破杌子坐上去, 和那些在街边吃糖葫芦的小孩儿一起, 靠在别人家的院墙上晒太阳。
  他才坐下没一会功夫, 便有个人来拍他的肩膀。他抬头一看,拍他的人戴着东坡巾,穿一身杭绸的万字纹外氅,看上去已有四五十岁,却是面白无须。
  “这位是淮安侯府的世子爷吧?”此人的声音有些尖细。
  文清起身拱手:“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是?”
  “世子爷客气,小的姓钱,我们三爷想请您喝一杯。”那人说着指了指前面的一间酒楼,顺带又亮了腰牌给他看。
  文清看得一惊,顿了片刻道:“有劳公公带路。”......
  坐到酒桌之前,他就已经大致猜到了那位三爷的身份,而那人也果然如他想象的,虽是穿着平常的衣裳,却仍是龙章凤姿,贵气逼人。
  “世子请不必多礼,”那人请他坐下,“早听闻世子年纪轻轻便名列一甲,而且相貌堂堂。今日一见,传言果然非虚。能与世子共饮是我朱栩的荣幸。”他说着便举起酒杯向他示意。
  文清忙端起酒杯连称不敢当,心里暗道此人果然是当今三皇子,新皇后的儿子。若没有太子,他便会是皇上的嫡长子。
  朱栩接连给文请夹菜,又说他对庶吉士们每日做的事十分好奇,提了许多问题,文清耐心地一一解答。朱栩见文清放松了许多,便话锋一转。
  “我听说侯爷早已和曹国公讲好,请曹国公夫人为世子做媒,但迟迟没听说侯府与哪家结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清被问得一愣,三皇子怎会关心这等事,而且怎会连侯府请谁做媒人都知道。可是三皇子既然问了,他也不好不答。
  “此事,说来恐怕要让您见笑了......”
  ......
  文清到达袁家祖宅的时候,虽饮了不少,头脑倒还清醒,心里也存了许多疑问。见父亲已经到家,他短暂地给母亲请安后,便到了父亲的房里,将今日的事讲给他。
  “......三皇子听说以后,竟然即刻说他有办法帮儿子。几日后皇后寿宴,皇上宴请群臣,他会趁机请皇上为儿子赐婚......儿子觉得此事实在蹊跷,三皇子怎会关心侯府和谁家联姻,又怎会在今日碰巧遇到儿子?”
  袁思教听得神情肃然:“你这侯府世子又是新科探花,身份显眼得很,他恐怕是早就注意到了你,专门让人打听了你的事,今日又特意去与你‘偶遇’。我猜他是想拉拢你,继而拉拢侯府,那赐婚的事便是他的办法之一。”
  文清心里一紧:“......三皇子的野心日渐昭然,可儿只想做个纯臣。”
  袁思教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同他的想法:“不过,若他只是在众人面前,请皇上为你赐婚,倒也不算偷偷摸摸。而且赐婚的是皇上,他只不过是帮你搭个桥......此事于你日后的影响应该不算太大。
  “何况......若是皇上赐婚,你母亲便无可奈何,也并不会因此生你的气,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文清抬手搓了搓两颊,让自己振奋些:“您说的是。母亲那里,还望父亲替儿子保密,儿子担心母亲知道了......”
  袁思教很是同情儿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
  文清觉得终于看到了希望,第二日中午便趁着用饭的功夫,从翰林院跑出来,一路赶到沈家,将此事单独告诉青岚。
  那日从品珺阁出来,青岚便已得知他母亲不肯接受这桩婚事。她那时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后来接连几日她都没有他的消息,便更加确定此事艰难。
  她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更不想上赶着做谁家的儿媳妇。先前听说他母亲不同意,她就犹豫着是否要劝他不要勉强。可他那时再三请她多等几日,那神情又诚恳又坚定,她便说不出那样的话了。
  “......待皇上赐婚,此事便终于可以解决,我会即日请媒人上门。”文清说道,眼中星火跳跃。
  青岚用力向他点点头:“好。我等你!”
  她对文清还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挑选一个信得过的人结伴度日。相比他的感情,她更容易感觉到他的信任。既然文清如此看重她,如此坚持,那么她也会对得起他这份信任,陪他坚持到底。
  文清走后,出乎青岚的意料,祖母竟将她叫到房里,问文清对她说了什么。
  青岚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此事告诉了祖母。
  周氏想了想:“你的亲事,日后我都会亲自过问,所以你大伯母那里你不必担心,即便没有侯府这桩亲事,也不会委屈了你。”
  青岚惊愕,祖母不是一向不怎么爱搭理她么,怎么还要管她的事了。
  不过说起来,最近她每次来请安,祖母都会问些日常的琐事,不像从前似地急于把她打发走了。而且,虽然文清和祖母约定的时限已过,但自上次张家的事后,大伯母好像并未再请其他的人家上门相谈,难道这都是因为祖母给她把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