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一双眼睛睁亮锐利，像是一眼能看到人心底去。
涂菱不由得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全身跟过电似的难受，不自觉就避开了眼神，低下头来。
－－修士骨子里对强者的畏惧是与生俱来，自己根本控制不住的。
“族长，这两位便是修真大陆无涯宗的莫问真人与他的徒弟涂菱。”虺鸣一本正经介绍，“二位特意前来向您求医的。”
“鄙人宁仇见过族长。”宁仇抱拳，微微躬身。
涂菱跟着行礼，“小辈涂菱向虺族长请安。”
“不必多礼，坐吧。”虺族长缓缓出声，声音像磨砂纸擦过玻璃，涂菱身上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来的三人坐到了垫子上。
“既然答应了见你们，那就代表了同意给你们诊治。”说着他看向宁仇，“你们是为何想要到我这里来求医的？据我所知，你们修真大陆也有神医。”
“我们已经让神医看过了。”宁仇起身，恭敬道：“但神医说了，小菱的体质是天道带来的，他无法改变，让我们去询问天道。询问天道的结果是让我们来女娲族求医。您是女娲族医术最高明的高人，我们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您了。”
涂菱也跟着起身，求道：“希望族长能出手拯救一下晚辈的炉鼎体质。”
虺族长坐在桌旁没动，但精亮的眼睛在涂菱与宁仇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了好几圈。
空气变得有些凝固，大家都不敢发言，生怕惹虺族长生气。
“丫头，你过来坐下。”
半晌后，虺族长终于是开了口。
“是。”
涂菱走到矮桌对面，坐了下来。
虺族长冲着涂菱抬了抬下巴，后者会意，捋了捋袖子，伸出右手手腕放到脉枕上。
涂菱的手刚一放上去，触感如枯树皮的手指就按了上来。
她还来不及有反应，整个人就像被过电一样定住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道非常强势的真气在她的体内流动，比之前陶谷主的那股力量要强大无数倍，别说抵抗，根本毫无反应，只能任其穿梭横行。
虺族长的真气在涂菱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扫了一遍，甚至好像连骨髓和灵魂都穿透了。
涂菱快被这股力量震到流出生理泪，还好此时虺族长停手了。
“好了。”虺族长将手收回，“我用的力道稍大，只有这样才能探出你的真正病因。”
涂菱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方才被震住的那股难受感慢慢消失，她这才缓过来，说了句多谢之后，大口喘气。
宁仇心疼徒弟，急忙询问，“虺族长，小徒的身体如何？”
没想到虺族长不答反问，却对宁仇道：“你也过来。”
涂菱有些吃惊，叫师父过来干嘛……
宁仇心中也微微诧异，却不
动声色，点点头坐到了涂菱的身边。
虺族长那张枯树皮似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就连语气都平稳得如同千年未起波澜的古井，“把手拿上来，我把把脉。”
宁仇没说什么，将左手放到了脉枕上。
虺族长伸出手指，按住了宁仇的手腕。
宁仇修为高深，完全不像涂菱那样承受不住，双眼微微眯起，表情平静淡然。
虺族长给宁仇把脉的时间不短于涂菱，这让涂菱十分惊讶，来治病的不是她么，为何要给师父把脉这么长时间？
就连虺鸣都觉得奇怪，围上来坐到旁边仔细观看。
涂菱心中不禁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宁仇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不，不可能的，下一秒她反驳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据几个师伯聊天的时候说过，宁仇天资聪颖，从小入门，修炼一帆风顺。
修真之人除了吃错丹药被反噬或者是受伤，基本无痛无病，师父肯定没事。
她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终于等到了虺族长给宁仇把完脉。
“虺族长，我师父怎么了？没事吧？”涂菱有些着急。
“小菱，不用担心。”宁仇拍拍涂菱的手背，安慰了一下她。
但涂菱有些不信，她看向虺族长。
虺族长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有一丝改变。
“前辈，您给晚辈把脉的原因不是因为晚辈身体有恙吧？”宁仇礼貌问。
虺族长沉默半晌，终于是嗯了一声。
“你身体是没什么毛病，也是修真的奇才，只要努力修炼，登上大道问题不大。”说着他又看了宁仇一眼，“你确定是要把丫头的体质改变了么？”
宁仇觉得他这话说得着实奇怪，不治病他们千辛万苦来女娲族做什么。
他想也没想，“当然。”
“好。凡事皆为因果，这个道理你们明白并能承受就行。”虺族长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又道：“还有，你们来之前应该都知道我的规矩，我治病是需要条件的。”
涂菱与宁仇同时道：“知道的。”
“好。”虺族长抖了抖黑色的袖袍，伸出苍老布满褶皱的手，指了指涂菱，“丫头，我医治你的条件是，要你独自住在女娲族，每天都给我烧菜做饭，住满二十年才能离开。”
第248章
虺族长此话一出, 把涂菱吓了个半死。
二十年住在女娲族给他做饭？
是虺族长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涂菱错愕地盯着虺族长，一句话竟都说不出来。
不但涂菱当场失语, 就连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宁仇都脸色一变，好看的剑眉拧成一团。
只有虺鸣见多了虺族长各种闻所未闻的奇妙操作，此时显得还算镇定。
“族长，您的条件是把我的徒弟留在您的身边，给您做饭？”这个要求过于荒谬, 荒谬到宁仇不得不再次询问了一遍。
他在脑中预设了很多种虺族长的要求，甚至连身家性命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过要把涂菱留在这里二十年当厨娘这个选项。
族长抬起头，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宁仇, 似是有些生气：“我的话很难懂么？”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宁仇道歉, “冒犯了前辈，还望见谅。”
族长见宁仇态度端正诚恳, 语气缓和了一些，他看向涂菱，“丫头，你同意么？”
他这句话里蕴藏了丝丝内力, 瞬间将涂菱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震醒。
涂菱的脑子清明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茫然。
她看向宁仇，宁仇理了理衣袖，波澜不惊道：“你做主便好。”
涂菱：……
特么的她现在就是完全做不了主啊！
“虺族长，您的意思是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让我师父离开么？”涂菱这才反应过来。
虺族长, “他又不会做饭，留在这里做什么。”
宁仇：……
涂菱：……
她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女娲族呆二十年？！
这么短短的时间让她做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她实在没办法办到，想了想道：“族长，能不能容我们好好考虑一下。”
“可以。”虺族长意外地表现出非常开明的态度，“明日下午告诉我结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给你治病；若是不答应，可以离开。”
宁仇略一思索，“那再下与小徒回去商量一下，明日再来拜访族长。”
虺族长眼皮都没抬，“慢走。”
……
三人从虺族长的家回到虺鸣的树屋之后，一度气氛相当沉默。
活泼的虺鸣受不了如此沉闷的气氛，主动挑起话头，“真人，小菱，你们是不是觉得很难选择？”
涂菱点头，“这里虽好，也有你这个朋友在，可也不是我的家啊，还要呆二十年，会不会有些长了。”
宁仇没有说话，虺鸣却不以为然，“其实对于修真之人来说，二十年不过是沧海一粟啊，你每日修炼给族长做饭，闲了跟我聊聊天，日子很快便会过去的。”
其实涂菱也知道虺鸣说得有道理，但是一想到二十年要孤身呆在这里，心中便有股隐隐的不安。
想一想，二十年，这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她只来到大陆不到十年就已经尝遍酸甜苦辣经历过人生百态，二十年大陆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情。
而且……连师父都不在她身边。
想到此处，涂菱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宁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不愿离开师父，哪怕之前在神秀峰的时候也不一定能经常见到面，但随时可以传音，每当她遇到什么困难，师父总会很快来到她身边。
而女娲族与大陆根本无法联系，一旦师父离开，便是二十年的彻底无
法见面，音讯全无。
涂菱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真的头疼。”
宁仇轻轻开口，眼神深邃到见不到底，“就留在这里吧。能来到女娲族不容易，族长答应给你治病更不容易。虺公子说得对，二十年很快就过去了，有虺公子在，我也放心些。”
“可是……”涂菱脱口而出的争辩在说出两个字之后戛然而止。
她没有理由闹的。
宁仇好不容易带着她来到这里，若是为了自己所谓“安全感”的一己私欲，那就太浪费师父的一番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