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悠然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女相师许负之后。
许负的后人,前几辈以游侠居多,再之后的后人,就开始逐渐为官。
像郭悠然的爷爷,做到了一郡之太守,郭悠然的父亲郭汲,更是做到了一州之州牧,位高权重,朝之重臣。
尤其是并州,情况比较特殊,乃卢芳的根基所在,能做到并州牧,不仅要有能力,更要深得刘秀的信任。
就是这么一个官宦子弟,郭汲之女,竟然一个人跑到了兵荒马乱的成都,还主动找上陌鄢,其行事已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而是诡谲,匪夷所思。
陌鄢看着郭悠然,过了许久,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该赞叹郭小姐胆子太大,还是该敬佩郭小姐的勇气可嘉,以及悲天悯人之心呢?”
郭悠然坦然地看着陌鄢,说道:“陌先生天资过人,隐,可为避世之高人,在朝,则可成为辅国之能臣,而令小女子意外的是,陌先生竟然选择了一条逆天之道。”
“天道!哈哈——”陌鄢仰面而笑,说道:“如果事事都要顺应天道,人人都要顺应天道,那这个天下,岂不是太无聊,也太无趣了?”
“陌先生本也是有大气运的人,但逆天行道,终究是把自己的气运耗光,陌先生认为,这么做值得吗?”郭悠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不想遵循天命,我想试试逆天而行,想试试这天道,能不能改变!”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陌先生又岂能改得了天道?”郭悠然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
“不试试又怎知会不行?难道,世人都应像郭小姐先祖一般,在看破天道后,就改换门庭,为自己谋一世之繁华?”陌鄢面露轻蔑之色。
许负的玄学,尤其是相术,算无遗漏,令人敬佩,但对于许负的为人,陌鄢是不以为然的。
陌鄢对自己的先祖出言不逊,郭悠然也不生气,她只是感觉很惋惜,说道:“逆天而行,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徒增杀孽,生灵涂炭,悠然希望陌先生能三思。”
“郭小姐希望我怎么做?”
“劝说公孙氏投降,如此,可保成都平安无事!”
陌鄢耸耸肩,说道:“今日,我有卜卦,蜀吉,而汉凶!”
郭悠然摇头,反问道:“陌先生在逆天行道,陌先生可还能算准天道?”
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陌鄢的脸色突的一变。
郭悠然轻叹口气,正色道:“陌先生本为大富大贵之人,看面相,亦本是长寿之相,但陌先生却一心要改变天道,祸乱世间,这,终究是损了陌先生的命格,长寿之相,亦变为短寿之凶相。”
陌鄢愣了愣神,接着笑了起来,问道:“不知郭小姐有没有为自己相过面呢?”
郭悠然缓缓摇头,说道:“相师,相人不相己。”
陌鄢笑道:“依我看,郭小姐今日便是大凶之相!”说着话,陌鄢抬手,轻轻磋磨着佩剑的剑柄。
看到陌鄢的这个举动,周围响起一阵沙沙之声,四周护卫的佩剑齐齐出鞘,剑锋直指郭悠然。
郭悠然对四周的利刃视而不见,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陌鄢,精美绝伦的小脸上露出伤感之色。
她希望自己能说服陌鄢,让即将陷入一片血海的成都,能幸免于难,可是,陌鄢的态度太坚决,她亦无能为力。
“陌先生,你……”
“拿下她!”不等郭悠然把话说完,陌鄢已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
四周的护卫闻言,片刻都为耽搁,齐齐冲向郭悠然。他们倒是没有下杀手,只是想擒住郭悠然。后者轻叹口气,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来,尾指轻轻向外一弹,一团白雾腾出,紧接着她一扇衣袖,白雾散开,冲向郭悠然的护卫们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便已纷纷倒地不起。
护卫们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人们躺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五官扭曲。众人的情况一样,都是浑身乏力,一点劲也使不出来,甚至连站都站不住。
陌鄢看得清楚,不由得脸色顿变,他自己在抽身而退的同时,沉声喝道:“都散开!”
郭悠然并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转身向街道的一旁走去,身形一晃,人已从街道上跃到屋顶。
数名护卫抬起弩机,向郭悠然射出弩箭。眼瞅着弩箭飞射到她近前,她只是随意的一挥手臂,宽大的衣袖将箭矢卷住,然后纷纷掉落下去。
郭悠然冲着陌鄢摇了摇头,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只几个起落,人已不见了踪迹。
在场的护卫们看得瞠目结舌,其中有人箭步蹿上房顶,举目四望,哪里还能找到郭悠然的身影?
护卫跳下来,快步走到陌鄢近前,低声说道:“公子,人……不见了,属下这就带人去追查!”
陌鄢苦笑着摇了摇手,说道:“不必了,你们追不上她。”即便是追上了,也奈何不了人家。
他走到几名倒地不起的护卫近前,把了把他们的脉搏,并无中毒的迹象,但身体就是难以发力。
他深吸口气,望着郭悠然消失的方向,目光渐渐变得深邃,郭悠然并没有对他们起杀心,否则的话,他们这些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郭悠然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眼神清澈,并无杀机,只有失望和无奈。
他仰天望天,喃喃说道:“当年,许负是天选之女,二百多年后,许负的后人中,竟又出现一位天选之女!”
一名护卫拱手问道:“公子,我们要不要全城缉拿此女?”
陌鄢摆了摆手。那名护卫说道:“公子,全城都已封锁,贼女逃不出去,她一定还在城内!”
“呵呵!”陌鄢笑了,说道:“她若想走,谁又能拦得住呢?”
成都城外。
汉军还在大举攻城,期间,汉军曾数次攻上城头,不过最后又都被蜀军打了下来,就连亲自攻城的吴汉,都有负伤,在城下被一根砸落下来的滚木击中头顶,头盔被砸得变了形,头顶也被砸出个口子。
在临时营帐内,医官正在为吴汉包扎头顶的伤口,吴汉满脸的阴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不信,我军将士打不下它成都!等到破城之日,我定要血洗成都!”
这时候,一名兵卒从外面走了进来,向吴汉插手施礼,说道:“大司马!”
“何事?”
“有一女子,前来我军,说是要……求见大司马!”
“女子?什么女子?”吴汉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一旁的花非烟,问道:“花美人,来人可是你的属下?”
花非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她不记得自己有在成都附近安插女细作。
报信的兵卒说道:“大司马,那名女子自称是郭汲郭州牧之女,名叫郭悠然!”
“郭汲之女郭悠然?”从没听说过啊!
郭汲乃朝中大臣,吴汉当然认识,但他还真不知道郭汲有位叫郭悠然的女儿。再者说了,郭汲的女儿不在并州待在,不在洛阳待着,跑到蜀郡作甚?
“可能是公孙述安排的细作,先抓起来再说!”
“且慢!”花非烟拦住他,说道:“吴公,据我所知,郭州牧确实有一位女儿名叫郭悠然,早年拜在张纲门下!”
张纲是当时道家大师级的人物,先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良。张纲是张良的第六代嫡孙。张纲的儿子名叫张大顺,张大顺的儿子,又是一位名传千古的大人物——张道陵。这位张天师就是天师道的老祖宗,鬼道创始人。
郭悠然能拜在张纲门下,这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许负和张良的关系。
花非烟说完,又回想了片刻,笑道:“张纲好像的确定居在蜀郡!”
张家祖居蜀地,后来张道陵也正是在蜀地创建的天师道。巴蜀之地,地杰人灵,向来多避世修真者。
吴汉问道:“花美人,那么,这名女子还真是郭州牧的女儿?”
花非烟含笑说道:“我只知道,郭州牧确实有个女儿叫郭悠然,她拜张纲为师,也确实是该在蜀地!”
吴汉扬了扬眉毛,如果来人真是郭汲的女儿,他还真不能怠慢了人家姑娘。
他身为汉军主将,人家现在前来寻求他的庇护,他岂能拒之门外?等回朝之后,见到郭州牧,他也不好交代。
他略微沉吟片刻,对报信的兵卒说道:“有请郭小姐!”
时间不长,汉军兵卒把郭悠然带进吴汉的营帐。郭悠然一走进来,无论是吴汉,还是花非烟,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在吴汉和花非烟等人的心目当中,阴丽华可谓是天下第一的美女,而现在,他们竟然又看到一位姿容与阴丽华不相上下的女子。
当她从营帐外款款走进来的时候,人们都生出一种不真实感,好像是下凡的仙子走入营帐。
吴汉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心里暗暗嘀咕,他怎么从没听说过,郭州牧竟然生了一位这般绝色的女儿?
花非烟也是十分意外,她也没想到,这位郭悠然竟然如此美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风姿绝代,貌似天仙。
郭悠然没有名气,其实也很好理解,她刚满五岁的时候,就被张纲带到了蜀地,之后一直过着半隐居的生活,跟着张纲学艺。
一晃十多年过去,期间只有郭汲夫妇来到蜀地,探望过她几次。连郭家人都没见过她几面,外人更无从知晓了。
郭悠然环视一圈,向居中而坐的吴汉和花非烟福身施礼,说道:“小女子郭悠然,拜见花美人,拜见大司马!”
她能认出吴汉,这倒不令人稀奇,可她能认出花非烟,这就太不可思议了。花非烟向前倾了倾身子,含笑问道:“郭小姐见过我?”
“从未见过!”
“那郭小姐为何知道我是花美人?”
“花美人贵气逼人,有帝王嫔妃之相。天子嫔妃,能来到两军阵前者,非花美人莫属了。”郭悠然语气平和地说道。
花非烟愣了愣神,而后笑道:“郭小姐秀外慧中,令人敬佩!听闻张纲先生精通黄老之术,更乃相术大家,看来,郭小姐是有受到张先生的真传啊!”
“花美人过奖了。”
花非烟看着郭悠然这张精美绝伦的小脸,不由得暗暗感叹,如果这位郭小姐回到洛阳,不知得在洛阳城内引起多大的轰动呢!估计郭家的门槛都得被踏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