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看眼嬷嬷,沉声说道:“说!”
嬷嬷小声说道:“这次二皇子病得太突然,也太古怪,婢子……婢子怀疑皇宫里,可能是有人暗中施巫蛊之术,谋害二皇子。”
听闻这话,刘秀和郭圣通的脸色同是一变。郭圣通下意识地看向刘秀,见后者脸色阴沉,她气恼道:“冯嬷嬷,不得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冯姓的嬷嬷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颤声说道:“皇后娘娘是知道的,二皇子一向康健,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壮实,这次突染重病,婢子,婢子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听她这么一说,郭圣通的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刘秀皱着眉头说道:“御医已经说了,辅儿只是受了风寒,风邪入体导致病症,与巫蛊之术又有何干系?”
冯嬷嬷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奴婢们一直都细心照看着二皇子,二皇子又怎会突染风寒?还请陛下明察秋毫啊!”
刘秀正要说话,郭圣通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的狐疑,显然,她有被冯嬷嬷的话说动,怀疑皇宫里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用巫蛊之术。
这时候,正好御医开完药方,走了过来。刘秀问道:“李御医。”
“微臣在!”
“冯嬷嬷怀疑,皇宫内有人用巫蛊之术,谋害二皇子,你怎么看?”
李御医闻言,脸色大变,急忙屈膝跪地,声音颤抖说道:“微臣……微臣不知!”
前朝发生过巫蛊之祸,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武帝都在此事上犯了大糊涂,逼反了太子,后又导致太子自尽而亡,受巫蛊殃及,皇宫里的嫔妃、朝中大臣,不知冤死了多少人,血流成河。
现在陛下问他是不是有人用巫蛊之术害二皇子,他哪能不怕?无论是谁,只要沾上这巫蛊二字,那就是个死。
“微臣只……只识医术,不识巫蛊之术,还请陛下明鉴!”
看李御医吓得浑身直哆嗦,刘秀笑了,摆手说道:“李御医请起,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李御医不必惊慌。”
“谢……谢陛下!”李御医颤巍巍地站起身形,躬着身子说道:“微臣……微臣去为二皇子煎药。”
听刘秀嗯了一声,李御医一步步地退出内室。刘秀看向冯嬷嬷,面容冰冷地说道:“这般妖言惑众的话,以后不准再说。”
“陛下……”
“再轻言巫蛊者,无论是谁,杖毙。”当刘秀的目光扫过冯嬷嬷的时候,后者感觉像是有把刀子在自己的脸上划过。她急忙向前叩首,脑门顶在地上,不敢抬头。
“退下吧!”等冯嬷嬷退出内室,刘秀又向在场的众人挥挥手,屏退左右后,他拉着郭圣通的手,说道:“我看,这个冯嬷嬷心术不正。”
郭圣通先是一怔,接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道:“陛下,臣妾可是冯嬷嬷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臣妾能不知吗?定是不知哪个宫人在冯嬷嬷那里乱嚼舌根子,才让冯嬷嬷变得这般疑神疑鬼。”
刘秀眯了眯眼睛,没有往下接话。刘秀是个特别爱看史书,也特别了解前朝历史的人,他的许多执政方针都是以史为鉴。
前汉亡与外戚权势过重,最终导致王莽篡位。
他称帝以来,十分重视外戚的权势。细数刘秀的后宫嫔妃,便不难发现,其中没有一个是具备雄厚家世背景的。
阴丽华出自于南阳大族阴家,但阴家充其量算是名门望族,家财颇丰,但和权势基本不沾边。
郭圣通的背景倒是很显赫,出自于真定王府,但真定王早已因谋反而亡,真定王府也失去了权势,继任的真定王,就只是个王,手中再无兵权。
至于许汐泠的许家,别说和权势不沾边,连名门望族都算不上,她这种背景,甚至都不会记录在史书当中。
刘秀重视自己嫔妃的家世背景,他也极为重视对子女的选亲。
当初贾复去往真定,平定五校军,交战当中,贾复身受重伤,命垂一线,时值贾复的夫人正有孕在身,刘秀便给贾复传书,说贾夫人若生女,以后他的儿子娶之,若生子,以后他的女儿嫁之。刘秀向来是个重视承诺的人,但凡是他说过的话,基本都会说到做到,尤其是对自己的心腹大臣们。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刘秀食言了。说刘秀食言,倒也有些严重,只是在之后,刘秀对于此事,只字不提。
贾复也是个聪明人,陛下不提此事,他也装作忘记了此事,他君臣二人倒是很有默契,心照不宣的都不谈此事,二人儿女亲家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作为天子,刘秀不得不考虑,贾复对自己是忠心耿耿没错,但对自己后世子孙,他也能做到忠心耿耿吗?
一旦贾复成为皇亲国戚,掌控大权,以贾复领兵打仗的能力,谁又能挡得住他?
不是刘秀怀疑贾复的人品,而是他深知权势的魔力有多大,有多能诱惑人心,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就干脆不给他掌控大权的机会。这样一来,既是对汉室江山好,也是对贾复好。
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即便刘秀现在来看这段历史,都感觉心惊肉跳,后脊梁骨发凉,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皇宫里出现巫蛊之术,也不能容忍有人散布巫蛊的谣言。
他二人正说着话,一名宫女走进来,福身施礼,说道:“陛下、皇后,许美人和溪姑娘来探望二皇子。”
听闻许汐泠来了,郭圣通的脸上顿是流露出厌恶之情,小声嘀咕道:“要是有人捣鼓巫蛊之术,必定和她有关。”
刘秀看了郭圣通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不可乱讲,汐泠出自道家,并非歪门邪道。”苡尘先生虽然挺邪门的,但她确实是道家之人,不屑于巫蛊邪术那一套。
他向宫女摆摆手,说道:“有请。”
宫女福身施了一礼,退出大殿。时间不长,许汐泠和溪澈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向刘秀和郭圣通施礼,后者来了两人一眼,一挥衣袖,说道:“都起来吧!”
许汐泠说道:“听说二皇子病了,臣妾特来探望。”
郭圣通心中冷哼一声,探望?你是巴不得本宫的儿子早点夭折吧!有刘秀在场,郭圣通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分,面无表情地说道:“许美人有心了。”
许汐泠向郭圣通欠了欠身,走到小床前,看着昏睡中的刘辅,她伸手刚要去摸刘辅的额头,郭圣通一把将她的胳膊抓住,紧张地问道:“许美人要做什么?”
见状,刘秀暗暗皱眉,说道:“梓童,汐泠只是看看辅儿的病情。”
郭圣通抓住许汐泠的手慢慢松开,不过人依旧站在小床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汐泠,好像她随时可能会对幼子下毒手似的。
刘秀轻轻叹口气,对许汐泠说道:“李御医说,辅儿是受了风寒,吃几服药,应该就没事了。”
许汐泠喃喃说道:“好端端的,又怎会受了风寒?”
对待小皇子、小公主,哪个宫女、内侍不是小心翼翼的,二皇子这次突然受了风寒,在许汐泠看来有些反常。
溪澈影安慰道:“陛下、皇后,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小病小灾,很快就会过去。”
郭圣通瞥了溪澈影一眼,没有说话。恨屋及乌,她不喜欢许汐泠,也不喜欢许汐泠的这个师姐溪澈影。
在她看来,她二人属一丘之貉,没名没分厚着脸皮的住在皇宫里,心里所想的,还不是有朝一日能爬上龙床,得到圣宠?
她盖了盖幼子身上的被子,说道:“本宫的孩儿当然不会有事,但若是让本宫查出来谁在暗中捣鬼,欲加害本宫的孩儿,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说话时,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许汐泠身上,好像这些话都是对着许汐泠说的。
许汐泠露出哀怨和委屈之色,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刘秀。
处理后宫这些琐事,调理后者嫔妃的关系,刘秀的确是不太擅长,他清了清喉咙,说道:“辅儿睡着了,我们出去说话!”
刘秀走出内室,郭圣通、许汐泠、溪澈影三人也跟了出来。
到了外面,郭圣通叫来冯嬷嬷,让她看好小皇子。许汐泠问了一番刘辅的病状,听起来,李御医的诊断没错,的确像是受了风寒。
这时候,李御医已经监督宫女煎好了药,端进大殿。郭圣通立刻起身,去看着御医给孩子喂药。
趁此机会,许汐泠说道:“陛下,现在师姐住在皇宫里,实在多有不便。”
溪澈影跪坐在旁,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刘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确,溪澈影无名无分,住在皇宫,免不了会被人说三道四。他想了想,说道:“掖庭令前段时间受罚入狱,澈影任掖庭令如何?”
还没等溪澈影说话,郭圣通突然从内室里走出来,说道:“陛下,掖庭令乃后宫之事。”
言下之意,掖庭令由谁来任命,这不是天子做主的,而是由她这位后宫之母做主的。
以前,许汐泠就是以掖庭令为跳板,爬上龙床,成了嫔妃之一,现在许汐泠又厚颜无耻的想故技重施,真当她这个皇后是死人不成?
刘秀苦笑,掖庭令的确是归长秋宫管,任命何人为掖庭令,那也的确是皇后的职责,他的确不便插手。他沉吟片刻,问道:“澈影效仿非烟如何?”
他的意思是,让溪澈影和花非烟一样,都有美人之名,却无美人之实。
听闻这话,郭圣通脸色顿是一变,还没等她出言反对,溪澈影已向前躬身施礼,说道:“臣妾谢陛下隆恩!”说着话,她抬起头,又看眼郭圣通,含笑说道:“臣妾谢皇后隆恩。”
她的谢恩和态度,在刘秀眼中都很正常,但在郭圣通看来,那简直就是对自己的讽刺。
她气得脸色铁青,怒视着溪澈影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刘秀见状,颇感无奈,说道:“皇后担心辅儿的病情,心情不佳,难免会有失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