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没把密县的叛军当回事,刘植也同样没把密县的叛军当回事。
密县叛军的兵力,总共才两千来人,刘植从刚刚打下的郾城出发,率兵五千,而且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士,双方战力相差悬殊,此战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悬念,以刘植的军事才能,平定密县叛军,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刘植率军抵达密县后,战事的确很顺利,密县的叛军被刘植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总共两千余众的叛军,在密城之外,便被刘植军歼灭了一千多人。
余下不足一千的叛军,仓皇逃入城内。
刘植也没客气,下令强攻密城。面对着汉军凶猛的攻势,叛军完全抵挡不住,城防被撕开,叛军仓皇往城内跑。刘植率军攻入城内,追杀逃窜之叛军。
战事到此,大局已定,刘植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
他率领部下,追杀一拨百余人的叛军,来到密城的大通街。这是密城的一条主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不过现在已全部关门。
刘植追杀敌军到大通街中央路段的时候,街道两旁商铺的屋顶上,一下子站起身数十名黑衣人,他们的手中端着的是清一色的连弩。
这些黑衣人现身之后,二话不说,所有的连弩一致对准了一马当先的刘植。
紧接着,数十支连弩齐齐发射,一百多支的弩箭集中射向刘植这一点。
纵然刘植的武艺再怎么高强,也抵挡不住这么多弩箭近距离的劲射。刘植意识到不好,拼尽全力,挥舞大刀,格挡周围射来的箭矢。
但他是挡上挡不了下,挡左挡不了右。只一轮箭射过后,刘植和他胯下的战马皆倒在地上,人的身上和战马的身上,皆插满了箭矢。
在场的汉军将士们吓得大惊失色,一拨人冲上去抢救刘植,另一拨人则去攻打屋顶上的伏兵。
当人们把刘植抬下战场的时候,刘植就已经不行了,在医官们的急救中,刘植连句遗言都没说出来,便气绝身亡。
刘植是刘秀平定河北的大功臣之一,他跟随刘秀,南征北战,战功彪炳,另外,刘秀和真定王刘杨的联姻,刘植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当初正是刘植只身去往真定,成功说服刘杨,促成了刘秀和郭圣通之间的婚事,让当时摇摆不定的刘杨,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刘秀这一边,还为刘秀提供了十万之众真定军,为刘秀势力的壮大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些功绩,也使得刘植跻身于云台二十八将之列。
刘秀麾下,人才济济,奇人异士,不计其数,从这么多能人当中筛选出来的云台二十八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可惜,刘植最后却是死在了在密县的平乱当中,可谓是阴沟里翻船。
这一年,是建武二年,公元二十六年,刘植成为云台二十八将当中死得最早的一位。
刘植虽然死了,但密县的叛军也成功被汉军平定。刘植部下的将士们,将刘植的尸体运回到洛阳。
当刘秀听闻刘植阵亡的消息时,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呆呆地坐在榻上,许久都是一动不动。报信的张昆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陛下节哀啊!”
“出去!”刘秀头也不抬地说道。
“陛下……”
“我让你出去!”刘秀怒视着张昆。张昆吓得一缩脖,再不敢多言一个字,快步退出大殿。等张昆走后,刘秀眼圈湿红。
自刘秀到河北以来,虽说征战无数,麾下的将领们也有负伤打败仗的时候,但还真的从未折损过大将,刘植的阵亡,是对刘秀一个不小的打击。
调派刘植去密县平乱的人是他,如果他当时派旁人前去平叛,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了?刘秀对刘植的死,是既感悲痛,又自责不已。
原本刘秀以为刘植的阵亡,只是意外,等刘植的尸体被运送到洛阳,看到从刘植身上取下的那些弩箭,刘秀这才意识到密县的叛乱绝不简单。
他召见光禄勋伏黯,将射杀刘植的弩箭摆在伏黯面前,问道:“稚文,你看看这些弩箭,是否眼熟?”
伏黯拿起一支弩箭,定睛细看,脸色顿是一变,脱口说道:“是墨袖堂!”
刘秀眯了眯眼睛,说道:“果然是墨袖堂所用的连弩!”
稍顿,他说道:“伯先是被这种弩箭射杀,偷袭伯先的人,肯定出自于墨袖堂,那么密县叛乱之事,想来也必和刘永有关。”
伏黯点点头,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墨袖堂早已投靠到刘永的麾下,既然密县县兵谋反之事有墨袖堂参与其中,那么,此事定和刘永脱不开干系!微臣以为,密县县兵的谋反,十之八九是受到刘永的挑拨!”
刘秀深深吸了口气,他已经派遣盖延,统帅五万大军驻扎开封,提防刘永趁虚而入。
结果刘永还是把手伸进了河南,将墨袖堂的人悄悄布置在密县,换句话说,他派刘植平乱,会遭受墨袖堂的黑手,他换成旁人去平乱,也同样会遭受墨袖堂的黑手。无论派谁前去,下场都未必会比刘植更好。
想到这里,刘秀狠狠一拍桌案,怒声说道:“刘永该诛!”
伏黯低垂着头,没敢接话。刘秀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唤道:“张昆!”
“奴婢在!”张昆急忙走进大殿,躬身施礼。
“召非烟前来见我!”
“是!陛下!”张昆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花非烟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她先是看眼伏黯,而后向刘秀福身施礼,说道:“属下参见陛下!”
刘秀摆摆手,说道:“密县作乱,伯先阵亡,想必非烟都已经听说了吧?”
花非烟颔首说道:“还请陛下节哀。”
刘秀说道:“要彻查!无论刘永向河南安插了多少部下,你二人要统统给我揪出来,我不想密县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伏黯和花非烟齐齐躬身应道:“微臣(属下)遵命!”
刘秀挥了下手,他二人躬身退出大殿。到了外面,两人相视苦笑。伏黯说道:“刘永麾下,江湖人士甚多,偌大的河南,想将其一一揪出,又谈何容易啊。”
花非烟说道:“非烟以为,墨袖堂危害最大,当务之急,应将潜伏在河南境内的墨袖堂帮众全部擒获!”
伏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墨袖堂的人,武艺未必有多高强,但个个都是暗器高手,墨袖堂的连弩霸道,但类似的暗器还有许多,这些人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危害之大,的确难以估量。
他问道:“非烟可有良策?”
花非烟说道:“非烟对墨袖堂并不了解,若想揪出墨袖堂的人,还需大人多多相助才是!”
“非烟客气了,我必竭尽所能!”两人说着话,并肩而去。
刘植阵亡,刘秀下旨厚葬。刘植生前的爵位为昌城侯,他死后,昌城侯爵位由其子刘向继承。
另外,刘秀还召见了刘植的弟弟刘喜,让刘喜接任刘植骁骑将军的职位。
刘秀对自己麾下的大臣,的确是很够意思,刘植死后,官职由弟弟继承,爵位由儿子继承。即便后来刘喜病故了,刘秀又让刘植的堂兄,继续担任骁骑将军之职。
在给大臣们的诏书中,刘秀一再表示,他们皆为开国功臣,为汉室江山,出过力,流过血,立下了汗马功劳,他都有铭记在心,现在初有所成,劝诫大臣们不要自满,不要骄傲,都应洁身自爱,把爵位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永为汉家藩属,永享锦衣玉食。
他是这么说的,也的的确确是这么做的。
有功的大臣们阵亡,换成别的皇帝,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权利赶快收回来,刘秀从来不这样,而是全力照拂忠烈的家人,继续放权给他们。
刘秀的做法,让死者的家眷们安心,也让活着的大臣们倍感窝心,对刘秀也越发的忠心耿耿。
接下来的几日,弘农和南阳相继传回战报。景丹率部,在弘农大败赤眉军,现在已占领弘农大半的城镇,基本上是堵住了赤眉军的东进之路。
与弘农的战报相比,南阳的战报比较有意思。坚镡和万脩率兵去往宛城,按照刘秀的意思,两人让南阳太守刘驎出城相见,刘驎当然不肯出城。
坚镡和万脩正商议着如何强攻宛城的时候,城内的董訢突然造反,活捉了刘驎,一举掌控了宛城的军政大权。
董訢的造反,倒不是想投靠刘秀,完全是为他自己谋私利。他控制宛城之后,便想着要自立为王。
趁着宛城内部生变的机会,坚镡和万脩连夜对宛城发起进攻。坚镡亲自率领一批敢死队,趁夜摸上宛城的城墙,然后率领着这批敢死队,硬是打开了城门。
城外的汉军一拥而入,董訢见势不妙,带着残部,仓皇而逃,一直逃回到他的堵阳老家。
坚镡和万脩攻陷宛城,其实并没费多大的力气,这当然要感谢董訢的突然谋反,如果城内不发生这么大的乱子,他二人想强行攻下宛城,还真是那么容易的事。
董訢逃回到堵阳后,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准备重整旗鼓,杀回宛城,一雪前耻,与董訢交好的许邯,于杏聚起兵,响应董訢。
他二人的势力迅速扩张、壮大,另外,更始旧臣秦丰,也在南阳的南部作乱,南阳局势,急转直下,各路反军,已然对宛城形成包夹之势。
宛城局势吃紧,洛阳这边不能坐视不理。刘秀经过仔细考量,最终决定,派出大司马吴汉,率军洛阳汉军八万,南下驰援宛城。
吴汉麾下兵马有八万,驻守宛城的坚镡和万脩,有兵马两万,合计十万之众。以十万大军,平定南阳的各路反军,对于此战,吴汉很有信心。